豪帥們的護衛也紛紛拔出兵刃,護在主人身前,但見對方軍士人數更多,且殺氣騰騰,氣勢上已先弱了三分。
一名性情暴躁的年輕豪帥按捺不住,拔劍指向陳應:“陳應!我等敬你是朝廷將官,以禮相待,獻糧助軍,已是仁至義盡!你竟想強逼我等為前驅,真當鄡陽無人耶?”
陳應霍然起身,毫無懼色,冷笑道:“強逼?陳某奉詔討賊,沿途征發義兵,乃是天經地義!”
“爾等聚眾自保,實同割據,平日兼并鄉里,今日又敢持械脅官,看來是久在孫逆麾下,不知王法為何物了!”
陳應猛地一揮手,“將此狂徒拿下!敢反抗者,以從逆論處,格殺勿論!”
軍士齊聲應諾,挺刃上前,那年輕豪帥又驚又怒,揮劍欲搏,卻被數名軍士以長戟架住,頃刻間被制服在地。
其余豪帥的護衛見對方動了真格,且主將如此強硬,氣焰頓時消散大半,雖仍持兵戒備,卻不敢妄動。
陳應目光如刀,掃過眾人:“還有誰想試試陳某的刀利否?”
一時間堂內一片死寂。
那年輕豪帥被軍士死死按在地上,掙扎不得,方才還巧言推脫的眾豪帥,此刻面色發白,冷汗直流。許些膽小的更是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陳應復又坐下,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某并非不通情理。孫氏暴虐,百姓久苦。”
“今我主劉揚州寬仁愛民,大軍所至,除暴安良,爾等助軍,非為私利,實乃助順討逆,保境安民。凡出丁從軍者,依軍功受賞,家眷可得撫恤優待。戰后愿歸鄉者,另有田宅賞賜。此乃光明正道,豈不勝過爾等困守鄉里,終日提心吊膽?”
一名年長豪帥見勢不可逆,長嘆一聲,率先躬身:“將軍息怒,是老朽等愚昧短視。既是為國討賊,安靖鄉土,我等敢不效力?某愿遣族中子弟三百,并獻糧千石,以供軍需?!?/p>
有人帶頭,余者紛紛跟進,唯恐落后被當作殺雞儆猴的那只“雞”。你一言我一語,爭相表示愿出人出糧。
陳應面色稍霽,令軍士放開那被制服的年輕豪帥,道:“早該如此。便請諸位立下字據,寫明所出丁口、錢糧數目,三日內送至軍中。至于這位……”他看向那兀自不服氣的年輕豪帥,“你族中丁口,依數征發。念你初犯,暫不深究,若再生事,兩罪并罰!”
年輕豪帥面色鐵青,卻不敢再言,只得低頭認下。
經此一事,陳應在鄡陽縣不僅募得新兵一千二百余人,更得糧秣近萬石,軍威大振,徹底控制了此縣。
在鄡陽縣以“理”服人,懾服豪帥、募得兵員一千二百余及大批糧草后,陳應并未停歇。
陳應留部分兵力鎮守鄡陽,旋即分兵兩路:一路由呂范率領千余人,前往東北方向的廣昌縣招撫;自己則親率主力,直撲東南方向的鄱陽郡治所。
昔日東漢所置的豫章郡,疆域廣闊,大致涵蓋后世江西大部。孫策在平定江東后,為便于掌控,便將其析分數郡,除核心的豫章郡外,另設有鄱陽郡、廬陵郡、臨川郡三郡。
而陳應此次目標,便是拿下這鄱陽郡郡治潘陽縣,從而進一步撕裂孫氏在豫章地區的統治。
而陳應的進展頗為順利,鄱陽郡因地處彭蠡澤周邊,水網縱橫,孫氏在此的統治本就不及豫章郡腹心之地牢固。
加之柴桑失守、劉琦大軍東進的消息已傳遍各地,郡內守軍士氣低迷,豪強觀望。
陳應率軍壓境,一面展示兵威,一面遣使宣諭劉琦檄文及安撫政策,不過數日,郡治及其屬縣便相繼歸附。
志得意滿之余,陳應修書一封,將戰報遣快馬送往江夏,同時也告知柴桑的徐盛:“鄱陽郡已定,文向兄可專心北事,此處不勞掛懷?!毖赞o間,不無搶先立功的些許矜持。
而在柴桑城中,徐盛接到陳應書信,覽畢,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懊悔與緊迫感交織。
他受命鎮守柴桑,總理北境,本也有相機東向、收取鄱陽的打算。
奈何先前忙于整編降卒、安撫百姓、訓練新兵,以求根基穩固,行動便緩了陳應一步。
如今眼見陳應進展神速,搶下鄱陽郡大功,自己卻因沉穩練兵而錯失良機,怎能不暗自扼腕?
“一步慢,步步慢乎?”徐盛放下帛書,走到堂前懸掛的輿圖前,目光如炬,急切地搜尋著其他可以建功的目標。
徐盛在輿圖上巡視起來,先是掠過已被陳應收取的鄱陽郡,沿鄱陽湖向東北移動,最終牢牢鎖定在湖口東岸的一個要點——彭澤。
此城地處鄱陽湖匯入長江之咽喉,與西面的柴桑一東一西,共同扼守著大江航道及鄱陽湖門戶,戰略地位極其重要。
在江東水師全盛之時,彭澤便是其防御荊州方向的重要水寨,艦船由此巡弋湖口,控制水道。
只是因之前江夏一戰,孫權、周瑜所率主力水師幾乎覆滅,殘余舟艦又被孫權帶走退守丹陽,這才導致彭澤方向水上力量空虛,門戶洞開,使得陳應從廬江南下之師得以長驅直入鄱陽湖,進而席卷鄱陽郡。
“彭澤……”徐盛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漸漸燃起斗志。
此城之重,不亞于柴桑。若能將其攻克,不僅可徹底掌控鄱陽湖口,保障大軍側翼與糧道絕對安全,更能與柴桑形成犄角之勢,牢牢鎖住江東西進之路。
這,正是彌補他遲步鄱陽的絕佳機會,亦是一樁足以彰顯其能力的硬功!
念此徐盛不再猶豫,一面加派斥候細作,嚴密偵查彭澤守軍兵力、布防及周邊地形水文;一面加速整訓士卒,囤積糧械,準備船只,只待時機成熟,便要揮師東向,奪取這座江東西門戶的另一把鑰匙。
而時間來到建安五年九月中旬,劉琦親率的東征大軍,經過數日航行,終于抵達柴桑。
樓船旗艦緩緩靠岸,碼頭上早已旌旗招展,留守的軍吏、部分歸附的士紳以及自發前來觀瞻的百姓,將江岸擠得水泄不通。
人們踮腳張望,都想一睹這位持朝廷節鉞、連戰連捷的年輕揚州刺史的風采。
劉琦在黃忠、趙云、周倉等將領的簇擁下,踏著結實的跳板登岸。
柴桑城頭,“劉”字赤旗與“魏”字將旗迎風招展,城墻顯見加固痕跡,碼頭秩序井然,往來民夫士卒面色亦算安定,可見治理頗有章法。
劉琦環視四周,微微頷首,對徐盛的辦事能力愈發認可。
“臣等恭迎主公!”以張碩為首的一干留守官吏迎上前來,躬身行禮。
“諸位辛苦?!眲㈢鶞匮悦銊睿抗鈷哌^人群,卻未見徐盛身影,不由問道:“文向何在?莫非在城中校場操練兵馬?”
張碩連忙回稟:“啟稟主公,徐將軍五日前已率精銳兩千,乘舟東出,前往攻打彭澤去了。”
“彭澤?”
劉琦略一思索,眼中便露出了然與贊許之色,“好個徐文向,眼光毒辣,動作也快!”
龐統在一旁撫掌笑道:“彭澤扼鄱陽湖口,與柴桑成犄角之勢,共鎖大江。得此城,則湖口門戶盡在我手,大軍側翼無憂,糧道可保萬全。徐將軍不待主公大軍親至,便主動尋機進取,實有膽略。”
劉琦點頭,對徐盛此舉頗為滿意,能在穩固守地之余,敏銳捕捉戰機,擴大戰果,這正是他需要的大將之材。
隨后劉琦一邊在眾人引領下向城內府衙行去,一邊細細詢問柴桑近日狀況及徐盛出兵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