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顏確實沒想到,會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中,毫無預兆的見到她曾經的家人。
寧決,她曾經名義上的親哥。
“有時間嗎?聊一聊。”寧決的態度不冷不熱,從小到大,他在情感上一直偏淡漠,像一個設定好情緒的機器人,眼里只有公司跟工作。
他對寧歡顏的態度倒沒有多大的改變,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不過在開口說這句話后,寧決余光不動聲色得掃了一眼冷曜跟寧歡顏交握在一起的手,倒沒做出什么反應。
“……好。”寧歡顏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點了點頭。
選擇了最近的一個咖啡廳,寧歡顏跟寧決面對面坐了下來。
考慮到這算寧歡顏的家事,寧決的出現也比較毫無預兆,估計連寧歡顏自已都還沒理清現在對他們的情感。
冷曜便沒有強行要跟他們坐一塊,而是坐到了另一桌,保持著一定距離卻又時刻能看到寧歡顏。
小天鵝說不上開心,卻也說不上不開心。
“那個男人是你男朋友嗎?”
兩個人剛坐下來,隨手點了兩杯喝的之后,寧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冷曜。
寧歡顏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是。”
停頓一下之后,她又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寧決的出現確實讓她意外,因為上一世,她從來沒在美國的街頭遇到他。
不,準確的來說,應該不是偶遇。
寧決是專門來找她的。
果不其然,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對面的寧決便回答。
“我過來出差。”
“寧氏這幾年一直在向海外這塊發展,以后過來出差的頻率會越來越高。”
寧決就像一個過來談業務的商人,語氣淡漠,不帶什么感情。
經歷過抱錯孩子的烏龍、再加上寧家單方面的不聯系,這種情況下再見面,其實多少有點尷尬。
但尷尬這種情緒,好像從來不會在出現寧決這種機器人身上。
“你跟周家的事,我前不久已經聽說了。”
“今天我是專門過來找你的。”
寧歡顏嗓子有些發干,神情復雜的看著寧決,良久,她欲言又止,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遲疑片刻,她垂下眼簾,囁嚅道。
“……寧家不是不要我了嗎?”
斷供是一點,還有永遠打不通的電話以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已讀不回的信息。
對處于異國他鄉的她來說,遇到這些事情足夠讓她情緒崩潰。
而剛開始,她也確實過了一段艱難辛苦的時光。
寧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那雙冷漠的眼在鏡片的遮擋下,又好像顯得沒有那么不近人情,可說出來的話,卻又格外冷硬。
“爸媽才剛接回雙漓。”
“雖然她小時候并沒有吃太多的苦,但畢竟是你享受了她的人生。”
“出于愧疚,媽會先緊著雙漓的一切,包括她的情緒。”
似乎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論,寧決轉移了話題。
“周家這幾年發展的越發不如寧家,如今又鬧出了這種事,跟寧家定下的這個婚約自然是作廢了。”
“不管是你還是雙漓,家里都沒打算讓你們嫁。”
寧歡顏說不上來此時自已心里是什么滋味,各種各樣的情緒揉雜在一起,其中還夾雜著一絲對親情的渴望。
“那你今天來找我,是……”
寧決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雙漓下學期會轉到M大來,雖然你們兩個身份有些復雜,但家里希望你們兩個能和睦相處。”
“你對M大的環境比較熟悉,也可以多照顧她一些。”
聽到這里,寧歡顏的心一點點得沉下去了,一股寒意從腳底心迅速竄了上來,流向四肢百骸,麻了。
她艱難的開口,“家里希望我們兩個和睦接觸。”
“那是不是如果我跟她合不來的話,這個家就再也沒有我的位置了。”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這一瞬間,很多事情寧歡顏突然都想通了。
為什么家里在斷供之后,寧決又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因為從前她的一切,都是寧家給予的。
是寧家讓她衣食無憂。
然后突然有一天,寧家收回了這一切,放任她在異國他鄉掙扎求生。
短暫的讓她嘗盡世間冷暖之后,寧決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問她,想不想再過上從前衣食無憂的生活?
想的話,那么她之后的一切,就得聽從家里的安排。
包括要與寧雙漓的“和睦相處”。
寧歡顏倏地苦笑了一聲,眼底那一點希冀仿佛從未出現過,甚至覺得剛剛那一瞬間,在渴望親情的她,莫名可笑。
難怪上一世寧決沒有出現,如今卻出現了。
因為上一世她在學校里‘名聲狼藉’,對寧決來說,她就像一個失去了價值的商品,少了談判的資格。
寧決眉頭微蹙,對寧歡顏這個說法似乎頗有微詞,但卻并沒有直接否認,只是道。
“歡顏,爸媽將雙漓送進M大,而不是把你叫回國,這不是一種妥協嗎?”
“家里已經做出妥協了,也該是你做出妥協的時候。”
寧歡顏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握緊,抬起眼死死得盯著眼前的男人呢,這一瞬間,她像是在問寧決,也像是透過寧決,在問他背后的父母。
“我需要妥協什么?”
“被抱錯是我導致的嗎?”
“是我對不起寧雙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