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這一天,崇侯已出關。
他踏著黑鷹跨海而來。
見到景安和尚,崇侯已的表情有些復雜,但更多是哀傷。
“師尊臨終前將功力與師兄都交代于我。”
獨孤劍圣大限而終了。
這事情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在“中千世界”這樣的體系里,百年返虛都是可能達成的,那么返虛活不到二百歲也在情理之中了。
崇侯已今日出關,不出意外的就是去了卻心結的。
荀仕林已經在國師的位置上坐了幾十年。
他早已將一切準備妥當。
景安和尚取出一塊令牌交給崇侯已:“這東西可以幫你省去不少麻煩。”
崇侯已聞言有些猶豫。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全程依靠自已的力量。
景安和尚本來想動手再給一耳光,將人打醒,但他想到這小子或許是可用的人脈,忍住了這種沖動。
他開口道:“當初元帝針對你崇侯氏,靠的也不是自已的力量。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本就天經地義。”
“還是說,你舍不得殺他?”
這話起到了不俗的效果。
崇侯已憤然拔劍:“我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怎么可能舍不得殺他。”
他接過令牌,肅然道:“住持前輩教育的是,我與這樣的畜生還講什么劍修的道意。”
直到這時,景安和尚才露出了贊許的神色。
他目送著崇侯已離去。
……
半個月后,元帝被人刺死在宮中。
一位不起眼的皇子即位,靠著國師的幫助很快穩住了局面。
新君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撤銷了昔日對“崇侯王族”的各種壓制,還有針對崇侯已的通緝。
崇侯已登臨青山寺,算是前來道謝的。
直到今日,他的心結才正式解開了。
這種前所未有的通達感覺,讓崇侯已覺得自已又行了。
他知道當初師尊敗在了景安和尚的手里,今日做徒弟的想要贏回來。
景安和尚滿足了他的愿望。
他復刻了當初壓制獨孤劍圣的場景,直接將人按在地上,只因這小子提前將佩劍收起。
崇侯已灰頭土臉地站起來,臉上并無任何挫敗。
他反而大笑了起來:“今日與住持一戰,我感悟頗多,有生之年定然還有取勝的機會。”
景安和尚打斷了他的臆想:“只要我還活著,你絕無可能是我的對手。但是,我可以給你另指一條出路。”
眼見崇侯已看過來,他效仿師尊的模樣指著上方。
雖然,在景安和尚的視野里,那里是一望無際的天穹。
不過崇侯已顯然與自已看到的東西不一樣。
他最初還有些愕然,很快變得激動萬分,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與期待。
“主持前輩說得對,我的前路并不在此。”
說話間,景安和尚能明顯感受到自已身上的變化,尤其是與崇侯已相關的。
他發現,那部分的記憶竟然正在逐漸變淡,而且無法通過任何外力阻止。
這就像是抹去了崇侯已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這時,荀仕林不知從何處出現。
他語氣淡然,翻開了自已手里的“儒林”,上面原本對應崇侯已的那一頁,文字逐步消失,最終只留下了空白頁。
景安和尚有些不確定,問道:“這就是超脫了輪回吧?”
“對。”
荀仕林給出肯定的答案,一點也不掩飾自已的羨慕。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出去看看。”
說到這,荀仕林一臉期待的看向景安和尚,那表情不言而喻。
景安和尚認真思索。
若是旁人,他還能設法進行引導,但荀仕林相較于整個中千世界,簡直就是一個BUG級的人物。
他手中的儒林,反倒更像是一個獨立的世界。
景安和尚想了一下,給出自已的建議:“要不,你嘗試著從儒林本身找規律?”
“規律?”
荀仕林念叨著這兩個字,總覺得快要抓住靈感了,催促道:“別停下,你多說點,指不定我們都不用等下次了。”
景安和尚不假思索:“你這儒林中記載著每一個人的前世今生,若是將他們都視作是世界的一份子,那你的儒林就相當于是這個世界。”
“而你,就是唯一的世界之主。”
荀仕林的眼神愈發明亮,原本縈繞在周身的暮氣,也在這一刻悉數散去。
他喃喃自語:“世界之主,世界之主……”
“這里是中千世界,那么我理應是中千之王才對。”
頃刻間,一股出塵的氣質在他身上出現。
景安和尚毫不懷疑,這家伙已經可以超脫了。
可就在這時。
他注意到有一串串黑線爬向荀仕林。
景安和尚二話不說,直接施展全力,嘗試著將這些黑線逼退。
然而,這一拳拳都像是打在棉花上。
一種空前的無力感席卷全身。
他上一次這么絕望,那還是以“閻羅大帝”之身強行與地炎將軍交手的時候。
這家伙絕對不簡單!
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咆哮在他耳邊響起。
“滾!”
就是這一個字,直接將景安和尚震飛出去,耳道迅速流出血液,劇烈的疼痛讓她險些喊出了聲。
這絕對是金剛境,也就是佛門神君。
景安和尚艱難睜眼,看向來者,他很快就驚了。
因為這不是別人,正是大元那位剛被“崇侯已”刺殺的帝王。
他竟然是佛門神君?
荀仕林看起來并不意外,他擋在景安和尚的面前,身上散發出亮堂的白光,將那一切黑線驅散。
他解釋道:“我與這人,算是一體雙生的。”
“我永生永世流連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而他始終坐在帝位之上,一次比一次更為腐朽和墮落。”
荀仕林的最后兩個形容詞,直接刺激到了這位大元帝王。
后者勃然大怒。
“你這吃里扒外的東西,竟然伙同外人刺殺我,如今還想獨自離去,休想!”
“你的命運,就是永生永世與我一起成為囚徒!”
荀仕林見狀有些無奈,他轉頭看向景安和尚,將手中的儒林丟了過去:“你先行離去,這里有我。”
“他說的不錯,我與他只能有一人離去,那個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