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過神,迎面就有一個開蓋的酒壇子平拋了過來。
陳青云順勢接住,酒液沒有灑出分毫。
他來到陳明霄的另外一邊,與陳景安一同將他夾在中間,捧著酒壇子就灌了起來。
祖孫三代遙望著近在咫尺的明月。
陳青云本是打算私下與他爹求教,但如今有了陳明霄,這讓他開始思忖有些話能否當(dāng)面說出口。
陳景安看他不說話,便明白了陳青云的顧慮。
陳明霄也意識到自已的存在或有不妥。
他剛準(zhǔn)備起身讓位,但是陳景安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又把陳明霄給按了回去。
陳景安直接了當(dāng):“你的后輩里就屬霄兒最像璞玉,有什么事還要避著他。”
此話一出,陳青云和陳明霄這對父子同時一愣。
陳明霄沒想到,自已在祖父眼里竟然有這么高的評價。
他真的當(dāng)?shù)闷鹈矗?/p>
相比之下,陳青云倒是顯得平淡許多,當(dāng)陳明霄看向他的時候,竟然在陳青云的眼里看到了贊同的意味。
一瞬間,他覺得幾十年用各種偽裝和漫不經(jīng)心編織出來的假面,在這一刻砰然破碎。
“爹……我!”
陳青云早知小兒子心思細(xì)膩,但他一直看破不說破。
他本以為,只要不說出來,陳明霄就能永遠(yuǎn)站在父祖創(chuàng)造的蔭蔽之下,就這樣沒心沒肺過一輩子。
但事實(shí)證明,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沒有這樣的能力,而陳明霄也成為不了那樣的紈绔孩子。
今日借著這個機(jī)會捅破了這層窗紙。
接下來的時間。
陳明霄保持沉默,聽著他爹和祖父的交談。
最初是圍繞凌云陳氏的家務(wù)事。
陳青云將積壓著的疑惑問出,陳景安則根據(jù)自已經(jīng)驗(yàn)與判斷,給出相應(yīng)的答案。
說到底,這癥結(jié)還是落在陳明竹的身上。
他曾經(jīng)到大景陳氏進(jìn)修過,并且還將陳氏老宅的“葉蚯育兒法”給學(xué)了過來。
奈何,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他沒能親歷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從生出來的時候,就有一個金丹境的外祖父罩著。
平穩(wěn)的環(huán)境塑造了陳明竹良好的性情,叫他成為了有血有肉的人。
可是過分講究人情,忽視規(guī)矩,這就替凌云陳氏的未來埋下了禍根。
陳青云被點(diǎn)通了其中要領(lǐng),頓如醍醐灌頂。
陳明竹不是合格的掌舵者。
他需要一個足以震懾族人的鐵血之人。
最合適的人選,毫無疑問就是面前的小兒子“陳明霄”。
他有著外祖商真君的支持,絕對可以壓制住底下反對的聲音。
不過,這個惡人不能讓他來當(dāng)。
否則受益的是陳明竹的子孫后輩,遭人記恨的卻是陳明霄。
斷然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們的家務(wù)事,就該由內(nèi)部解決。
陳青云打算從他的孫子里面,挑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取代陳明竹,貫徹整頓家族的方針。
唯有他自已,才是最適合的惡人。
……
家業(yè)之事有了眉目。
陳青云又說起了自已接下來的規(guī)劃。
他想要前往東海。
原因很簡單——
陳青云體內(nèi)的“藥王寶樹”指引著他前往東海。
這讓陳景安生出了猜測。
他想起了當(dāng)初陳青蕊和青龍魚王在海底遇到的那一棵怪樹。
整棵樹都由王族青龍所化。
這一切直指青龍王族消失的真相。
莫非,“藥王寶樹”與那棵怪樹存在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這只能留待陳青云自行探索了。
至于商真君那里。
陳景安當(dāng)初給陳青云留了一件元神信物,這東西陳青云自已沒有用掉,正好過渡到商真君的身上。
他能否更進(jìn)一步,這就全看天意了。
……
翌日。
父子倆回到大景,又專門去拜見了六叔“陳耀東”。
陳耀東打從突破金丹之后,整個人大有一種返老還童的勢頭,給人的感覺就是越活越年輕。
他只比陳景安大了二十歲,如今不到二百歲。
相較于金丹境五百年的壽元,陳耀東只經(jīng)歷了不到一半。
他如今接管了教導(dǎo)后輩的差事。
每日抓著教鞭,攆著那群毛頭小子到處跑,儼然成了仙族中一條靚麗的風(fēng)景線。
“這幫混小子!”
陳耀東罵罵咧咧,可是得知陳青云突破時,一張老臉又頃刻綻放。
“好事情,今夜我得帶酒與你干娘去說道說道,她肯定為你高興的。當(dāng)年我們兩個怎么就這么有本事,把你給挑出來了,哈哈哈。”
三人笑著進(jìn)屋,陳耀東又親自操辦了一桌子的酒菜。
從思過崖到這清河老街。
三代人換成了三代人。
酒足飯飽,陳景安借著今日的心境,立刻閉關(guān)突破境界。
整個過程相當(dāng)順利。
半個月后。
他正式踏入元嬰五層,追平了第二世“壽皇”的境界。
與先前一樣,第二世“壽皇”的力量與記憶開始籠罩他的全身,直到這一刻才徹底成為陳景安身體的一部分。
陳景安閉上雙眼,立刻就有血色的海水席卷而來。
很快,自已就被那海水吞沒。
這是壽皇死前的情景。
緊接著,王清染那張臉浮現(xiàn)在面前。
她就是如今的血霧侍者。
這個女人在壽皇的一生里,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這種執(zhí)念一并落到陳景安的體內(nèi)。
他只當(dāng)是了卻第二世的遺愿,于是親自動身,來到了血霧之外。
陳景安大手一揮,壽皇的“星辰棋盤”出現(xiàn)在他手中。
他身上自帶血霧的力量。
當(dāng)陳景安觸碰到棋盤的瞬間,這股極其具有辨識度的法力氣息,迅速落到了血霧的深處。
血霧侍者睜開雙眼,眼底多了幾分驚訝與難以置信。
她一步邁出,瞬間來到血霧之外。
一道人影早已等候于此。
她定睛一看,只覺得來者既熟悉又陌生。
那張臉王清染不曾當(dāng)面見過。
但是,對方手中的棋盤她認(rèn)得,而且這世上也不會有第二人能駕馭那塊棋盤了。
王清染盡可能按下激動的心情,開口問道。
“樓宇,是你么?”
陳景安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會決定,他要不要繼承這段因果。
因?yàn)闆]人比他更有資格成為樓宇。
然而,王清染畢竟不是老黃牛。
他搖了搖頭:“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