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翠花很感激,心下也安定了幾分,千恩萬謝地將小兩口送出院門。
返回屋里的時候,鞠小艷就上來討要信件。
夏翠花狠狠地瞪了閨女一眼,“你給我安分點,這些我會交給你爸,讓他好好收拾你。”
“媽,你別給爸,你要是給了爸,他會打死我的。”鞠小艷拉著夏翠花求情。
夏翠花甩開她,“知道要挨打還做這樣的事,你說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咋就這么不讓人省心?”
說著說著,就開始抹起了眼淚。
“我跟你爸就你這么個閨女,沒指望你找個大富大貴多有本事的人,但你也不能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行吧。”
“之前你看上已經有媳婦的江知青,現在又想著嫁給牛棚的人還救命之恩。
閨女,你能不能懂事點?嗚嗚,我跟你爸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你這么個缺心眼的玩意兒。”
“媽,挑對象不就是要挑自已喜歡的嗎,我就喜歡謝言能有什么辦法?”鞠小艷小聲反駁。
“你喜歡你喜歡,你喜歡的都是什么樣的?不是結了婚就是牛棚的人,那能行嗎?你就不能挑一個普普通通能正兒八經處對象結婚的男人嗎?”
“媽,謝言怎么就不能正兒八經處對象結婚了?一般的男人誰會入贅?謝言不是正好,以他現在的身份肯定愿意入贅的。”鞠小艷試圖勸道。
夏翠花見她冥頑不靈,從無聲抹淚到垂著胸口嚎啕大哭。
“俺滴老天爺呀,你直接把我收走吧,省得被這個不孝的玩意兒給氣死……”
正在這時,鞠廣才推著自行車回來了,將自行車停在屋檐下,煩躁地摸了一把光光的頭頂,眉頭皺成了川字。
“這又是咋滴啦?”他問。
夏翠花一看到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拉著他指著鞠小艷哭訴。
“都是這個死妮子,我快被她氣死了,她居然背著我們給那個謝言寫信。也幸好這信是讓江知青兩口子轉交,將信給送回來了。”
鞠廣才沉著臉定定地看著鞠小艷,一言不發,眼里說不出的復雜。
憤怒、失望、疼惜,還有無奈和不忍,可最后都化作堅定。
并沒有預料之中的暴怒和打罵,鞠廣才佝僂著背進了堂屋坐下,重重的嘆息一聲。
“我今天已經跟你姑說好了,上次她說的那個人我答應了,這段時間你安分一點,下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你們去把證領了,他直接搬過來。”
鞠小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爸,我不答應,那人是個跛子,你怎么能讓我嫁給一個殘疾人?”
“殘疾人怎么了?人家照樣每天掙滿工分,長得也不差,人也老實,要不是他腿有點毛病,也不會愿意來咱們家當上門女婿。”鞠廣才說道。
夏翠花不哭了,她問,“當家的,你今天見到人了?”
鞠廣才點頭,“見到了,小伙子人長得不錯,就是之前腿受過傷,但說話做事都很利索。”
“那他愿意當上門女婿?”
“我說了情況,他說愿意,因為腿腳的事一直不受家里待見,估計也不想呆在那個家了。”
夏翠花嘆一口氣,“哎,也是個可憐的,以后來了咱們家可要對人家好點。”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的是鞠小艷,明顯這話是對她說的。
這下輪到鞠小艷哭了。
“我不同意,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他,爸媽,你們怎么就不為我考慮?”
“砰——”
鞠廣才氣得拍桌,“我們怎么不為你考慮?要是不為你考慮,就有任由你跟牛棚但那小子來往,然后嫁給他吃苦,還連累全家。”
“我不怕吃苦。”鞠小艷哭著道。
“你不怕吃苦,你也不怕他連累咱們家?”夏翠花痛心問道。
鞠小艷囁嚅了一下嘴巴,終究是沒說出難聽的話,但哭得更傷心了。
鞠廣才和夏翠花也難受,當年生這個閨女的時候,夏翠花難產傷了身子,后來就不能生育。
兩人就這么一個閨女,從小捧在手心里長大。看她哭得這么傷心,兩人心都快碎了。
夏翠花苦口婆心,“閨女啊,那謝言真的不合適,他的身份注定你要跟著吃一輩子的苦,讓我和你爸怎么舍得,不是要我們的老命嗎?咱們不想他了好不好?”
鞠小艷哭得一抽一抽,“可是媽,我就喜歡他。”
鞠廣才咬緊牙關,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你喜歡人家,可人家喜歡你嗎?”
上次在牛棚他就觀察過謝言,人家看他閨女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樣,完全沒有一點心思。
而且他也看得出來,謝言跟他父母教養都不錯,以前家里條件肯定不差,心氣不低,這樣的人即使落難,也不可能做人家的上門女婿。
他閨女完全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鞠小艷被他爸的這句話問懵了,不確定道,“他都舍命救了我,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
鞠廣才道,“你自已也不清楚對不對?既然這樣,我們給你一個機會,回頭你去問清楚,要是人家愿意跟你處對象,答應入贅我們鞠家,我就成全你們。”
鞠小艷驚喜:“真的?我現在就去問。”
鞠廣才阻止她,“先等一下,等我把話說完。”
“爸,你說!”鞠小艷迫不及待。
“事先說好,要是人家謝言不同意,咱們不可以死纏爛打,你也從此歇了心思,就乖乖地聽我們安排,下個月初六結婚。”
鞠小艷沉默片刻,最后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鞠廣才又道,“不要一個人去牛棚,讓你媽陪著去。”
“行,我陪她去!”
夏翠花將手里的信交給鞠廣才,就要跟鞠小艷出門。
母女倆出了門,鞠廣才拿著信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打開。
最后捂著光溜溜的頭頂,哀嘆一聲,“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