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安身軀一震,頓時想到一個可能。
抬眸往陸淵身側(cè)那扇緊閉的內(nèi)室門看去。
方才鎮(zhèn)靜自若的面容此刻眉頭緊蹙,他控制不住地邁步想要上前。
卻被陸淵陰冷的聲音喚回神智,“沈大人提了人不走,還在等什么?”
沈辭安抿了抿唇,克制住上前的沖動。
無論大小姐在不在此,都不能在這么多人面前現(xiàn)身,否則事情只會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他攥緊身側(cè)的玉帶,勉力平復下呼吸,帶著手下押著犯人告辭離開。
這是他答應蕭允珩,也是用以獲取蕭允珩信任的“投名狀”。
將工部尚書李巖帶出詔獄,他的任務便算完成了。
此刻陸淵心情也十分不爽利,斜睨了鄴七一眼,“你還有事?”
“是是,屬下這就告退。”鄴七哪里還敢久留,縮著脖子退出,還貼心地將門重新關好。
“阿梔,見到了么?這就是你親手挑的夫君。”陸淵從胸口發(fā)出一聲冷笑。
姜梔從內(nèi)室出來。
她知道沈辭安和蕭允珩的交易,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沈辭安也叮囑過她,事以密成,這件事不能讓陸淵抑或其他人知曉。
她忍不住哼了一聲,“陸大人是想說我眼光不好?”
“難道不是?”
被人光明正大地從詔獄內(nèi)將犯人提走,這還是第一次,而且這個人還是陸淵一直看不慣的沈辭安。
這讓他怎么都咽不下這口氣。
“嗯對,我眼光的確不怎么樣,”姜梔抬了抬下巴,“不然怎么會與陸大人在一處?”
“我怎么會和沈辭安一樣?”陸淵皺眉,“他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連自己發(fā)妻的安危都可以不顧,幸而你馬上要與他和離,否則日后怎么被他算計利用都不知道。”
姜梔不想聽到陸淵這般惡意揣度沈辭安,臉色冷下來,“陸大人,沈辭安是我的夫君,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苦衷,我不許你這般詆毀他。”
陸淵滿臉不可置信,“這種人你還要幫他說話,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歡?”
“我就是喜歡他,”姜梔也來了脾氣,“就算和離,也只是我因為我不想拖累他,我還是喜歡他!”
陸淵原本就心情郁結(jié),此刻更是被姜梔的話深深刺痛。
她說什么?
就算和離,也喜歡沈辭安?
那他算什么?
陸淵呼吸困難,牙關緊咬,一雙眸子更是陰沉如霜雪。
姜梔一開口也有些后悔。
陸淵不知道真相,這般誤會沈辭安也無可厚非,即使自己當初在溫泉別院,一開始也以為沈辭安是為了權(quán)勢。
但她一時不肯服軟,就這么犟著脾氣瞪他。
陸淵胸膛起伏,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明顯被氣得不輕。
這世間也只有她有能耐,能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
但想想又覺得自己可笑。
和她置什么氣?沈辭安本就是她的夫君,她喜歡他也在情理之中。
等兩人和離,自己就帶著姜梔遠走高飛,到時候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哪里還有沈辭安什么事?
陸淵很快就將自己哄好。
抬手想捏捏她的臉,卻見姜梔猛地后退一步躲開。
他看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一時怔然。
姜梔也意識到自己想岔了,尷尬地扯了扯唇角,“我,我以為你生氣要打我。”
陸淵:……
他被她給氣笑了,“我何時對你動過手?”
打她?
他打自己都不舍得打她。
姜梔立刻翻起了舊賬,“第一次見面,你就劃傷了我的脖頸,嚴文弘事情敗露那天,我又差點被你掐死……”
陸淵立時將她拉回來捂住唇,“別說了。”
姜梔推開他的手掌,“還說沒對我動過手?”
“是我不好。”陸淵無奈把她摟入懷中。
“但是就算你喜歡沈辭安也沒辦法了,”他將唇印在她光潔的額頭,“是你先招惹的我,就必須對我負責到底,這輩子我都要纏著你了。”
*
京郊上林苑。
旌旗獵獵,黃羅傘蓋遮天蔽日,羽林衛(wèi)身著銀甲,腰佩戴雕弓整齊肅然。
馬蹄踏過新草,驚起蝴蝶蹁躚。
又到了春狩時節(jié)。
姜梔原本是打算依舊稱病躲懶的,只是既然答應了配合蕭玄佑唱戲,這種場合她就不能缺席了。
獵場中央已經(jīng)立起三排靶垛,春狩還未開始,宣昭帝提前設了彩頭,射藝比試便開了場。
姜梔坐在中席,聽著左右貴婦們交頭接耳地議論。
“聽說了么,這次比試的彩頭,乃是當初圣祖爺從關外首領處得來的戰(zhàn)利品,生前一直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
“我聽說過,那把匕首以寶石瑪瑙鑲嵌,貴重非常,也不知今日能花落誰家?”
“聽聞太子和襄王世子都要上場。”
“可惜謝小將軍不在,他才叫厲害呢,騎著馬百步穿楊不在話下,去歲的頭籌就是他奪得的。”
……
姜梔懶洋洋地喝了幾口果酒,獵場中央的比試已經(jīng)開始了。
比試的規(guī)則也簡單,三排靶垛,距離射位分別三十丈、四十丈和五十丈,每排五個箭靶,射中靶心者最多最準的三位,便能參加最終的騎射角逐。
場上歡呼聲一陣蓋過一陣。
春日的風暖洋洋的,吹在身上特別舒服,姜梔今日穿了一身騎裝,原本清秀婉約的面容也帶上幾絲英氣。
周圍人的聲音仿佛離得很遠,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但很快,她被旁邊的驚呼聲給嚇了一激靈,困意徹底散去。
“哎呀這次射藝比試的前三出來了,真是令人意外!”
“太子殿下就不說了,還有兩位你們絕對猜不到。”
“襄王世子看起來病殃殃的,沒想到騎射功夫竟然這般出眾!”
姜梔忍不住腹誹。
蕭允珩如今打算爭位,自然要鉚足了勁在眾人面前表現(xiàn),以展示自己的康健。
“最后一位,更是往年從未參加過比試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大人!”
此話一出,比方才蕭允珩更要令眾人驚訝。
陸淵生性冷肅不茍言笑,除了辦案,輕易不現(xiàn)身人前,更不會參加這種角逐比試。
今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此時的宣昭帝也發(fā)出了自己的疑問,看著這個從來都沉默寡言的心腹。
陸淵擦拭著手中弓箭,語調(diào)淡然,“回稟圣上,微臣的心上人嫁作人婦,微臣要讓她知曉,她另擇他人錯得有多離譜。”
宣昭帝默了默。
雖然陸淵足夠坦然,但明顯太坦然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圣上可想知道她是哪位?”
宣昭帝立刻表示婉拒,“不必。”
定然又是一筆糊涂賬。
別來求他賜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