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的煙花升空而起,在兩人面前綻放。
謝祁和姜梔欣賞了一會,見天色已晚,便帶著她從屋頂輕飄飄落下。
“出發(fā)前我都要忙著整裝,可能沒時間過來找你了,”謝祁有些羞澀地摸了摸鼻尖,少年漆黑的眸子在燈火下熠熠生輝,“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嗎?就當(dāng)作是替我踐行了。”
姜梔看著他滿含期待躍躍欲試的瞳仁,拒絕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主動上前一步。
此處是主街旁一條無人的小巷,現(xiàn)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盛大的煙花吸引,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里。
謝祁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攬臂將姜梔納入了懷中。
她獨(dú)有的清幽甜香如同世間最能安撫人心的解藥,他收緊了雙臂,將下巴埋在她的脖頸間,近乎貪婪地深呼吸,似乎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中。
姜梔任由他抱著。
少年的身形已經(jīng)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此刻彎腰將她抱了個滿懷,仿佛一只親人的犬類,炙熱又真誠,恨不得將整個人都掛在她的身上。
姜梔便忍不住想。
這樣也好,時間可以讓人淡忘一切。
或許等他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嫁做人婦了。
視線卻透過謝祁寬厚的肩膀,見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
她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修長如竹的身影站在黑暗中,青布長衫洗得有些發(fā)白,裹著他單薄卻不瘦弱的骨架。半張臉隱在陰影中,隨著頭頂煙花的炸開忽明忽暗。
他就這么站在那里,黝黑漆深的視線沉沉望著她,如一株經(jīng)了霜的竹。
姜梔怎么都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沈辭安,還是在這般尷尬的狀態(tài)下。
手中的兔子燈“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她也顧不得了,急得忙去推開謝祁。
謝祁并沒察覺身后的異常,只悶聲道:“別急,讓我再抱一會就送你回去。”
姜梔哪里還敢再耽擱,只低聲道:“謝世子,有人來了。”
謝祁頓了頓,這才松開,當(dāng)轉(zhuǎn)頭看到陰影中的沈辭安時,卻一點(diǎn)都沒有避嫌的意思,反而將懷中的姜梔摟得更緊,對著他挑了挑眉。
“沈大人竟然這般有閑情逸致,一個人來逛花燈會。”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這沈辭安怎么總是來壞他的好事?
姜梔卻恨不得捂上他的嘴。
自己已經(jīng)和沈辭安定了親,如今這種狀況,像極了相公不安分在外面偷吃,被自家娘子抓了個正著。
可外室不知收斂,還敢挑釁正室。
這讓她該如何解釋?
沈辭安一個眼神都沒給謝祁,只盯著姜梔淡淡道:“夜深了,我來接你回府。”
因著今晚有花燈會,他特意沒有像往常一般在書房待在深夜,早早擬完了奏折。
誰料去找姜梔的時候,聽青杏說她很早便和謝祁一同出門了。
“這就不勞沈大人費(fèi)心了,我?guī)С鰜淼娜耍匀挥晌邑?fù)責(zé)送回府。”謝祁牢牢地?cái)堉獥d的肩膀。
沈辭安依舊未曾理他,陰影中意味深長的視線隱含控訴,一瞬不瞬地看著姜梔,“你要與我回去么?”
“沈大人這是何意?”謝祁對他當(dāng)街搶人的行為十分不滿。
他自然知道沈辭安對姜梔的心思。
可大家公平競爭,沈辭安憑什么視他如無物,當(dāng)著他的面脅迫姜梔?
“謝將軍不日便要出征,不忙著整備軍隊(duì),卻在這里逛燈會,不怕圣上知曉了責(zé)備你怠誤軍機(jī)么?”
簡單一句話,就讓謝祁變了臉色。
脅迫完姜梔,現(xiàn)在來脅迫他了。
謝祁從胸腔內(nèi)溢出一聲冷笑,“沈大人一個翰林院編撰,不司其職,卻來管我武邑侯府的事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下官自然要為圣上分憂。”沈辭安絲毫不怵。
“那我若一定要帶姜小姐走,沈大人又待如何?”謝祁邪氣地笑了笑,英挺身形上前一步攔在姜梔前,擋住了沈辭安的視線。
沈辭安泰安自若,“謝將軍再如何位高權(quán)重,也該問過姜小姐的意愿。”
主街上的喧鬧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隔絕開,一個鋒芒畢露,一個穩(wěn)如磐石,無聲地對峙著。
兩人這般僵持,倒讓姜梔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辭安暗中與她定了親事,自然不能丟下他和謝祁離開。
但謝祁即將出征,她不想擾亂軍心。
姜梔只得拉住謝祁的衣袖,隱含祈求地看向沈辭安,“出來這么久我也餓了,不如先去吃些東西如何?”
姜梔怎么都沒想到,他們?nèi)齻€人最后會坐在一家小小的餛飩攤前。
因著大家都去看熱鬧,餛飩攤此刻的生意并不好,除了他們這一桌,只有角落兩個客人。
餛飩攤主是個挽著藍(lán)布帕子的老婦人,佝僂著腰,手腳卻十分利落,很快便給他們一人上了一碗餛飩。
白汽裹著蔥花與骨湯的香氣,立刻就讓姜梔食指大動。
她抬頭看了看身邊兩人。
沈辭安輕車熟路地取出布帕,用本該研磨握筆的修長指節(jié)替她擦干凈瓷勺。
而謝祁則岔開腿大喇喇坐著,絲毫不在意餛飩攤的狹小簡陋,捧起碗就喝了一口。
姜梔便忍不住笑了笑。
差點(diǎn)忘了這位世子殿下,自小是在軍營中風(fēng)餐露宿待慣的,不是那種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的世家子弟。
兩人難得沒有針鋒相對,讓姜梔安安靜靜地吃完了餛飩。
姜梔便借口消食,說要步行回府。
謝祁自然不會放姜梔和沈辭安獨(dú)自回去,棄了馬車和沈辭安一左一右送姜梔。
一路上謝祁對著沈辭安冷嘲熱諷,一會說他來接人卻連馬車都不派,一會說他心機(jī)深沉,外表老實(shí)實(shí)則內(nèi)心陰暗。
沈辭安的關(guān)注點(diǎn)卻一直在姜梔身上,宛如一個大度的正室,對著旁人的挑釁無動于衷。
姜梔煩不勝煩,三人終于來到府門口。
只是還沒等姜梔開口讓謝祁先行回去,等候多時的青杏急匆匆迎上來,眼中帶著慌亂。
“大小姐不好了,老爺方才派人來傳信,讓您明日趕緊回府一趟。”
姜梔預(yù)料到不會是什么好事。
果然青杏接著道:“寧錚少爺攛掇著老爺,說要將夫人的牌位移出姜府!”
“什么?”姜梔眸光猛然變得凌厲。
她這幾日忙著對付嚴(yán)文弘,沒將心思放在姜府。
姜寧錚卻竟然敢將心思打到她母親身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