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回來時,姜梔經過院門口守著的丫鬟銀鈴身邊,聞到那股特殊的味道時,便知道是她了。
銀鈴是幾年前繼母送來的幾個丫鬟之一。
看起來伶俐又踏實肯干,姜梔便將她留在了春棠苑外間做事。
上輩子自己被繼母下藥,她雖然知道定是身邊的丫鬟做了手腳,但那時候她自顧尚且不暇,又很快被送入伯爵府,再沒了查明真相的機會。
且銀鈴在春棠苑的存在感不高,平日里只埋頭做自己的事,很少主動湊到她近前來。
自己幾乎沒怎么懷疑過她。
今日繼妹算是幫了她大忙,讓她將這叛主之人提前揪了出來,解決了她的心頭之患。
得知是銀鈴,青杏氣得聲音都在抖,“虧我平日里還將她當成姐妹,沒想到竟是這么個背主忘恩的東西!我這就去將她提進來,聽候小姐發落!”
卻再次被姜梔阻止。
“既已知道是她,平日里多防著點就是,我的吃食衣物都不要讓她經手,就讓她在外院待著。”
青杏不得其解,“可將這么個釘子放在眼前,后患無窮啊小姐。”
姜梔知道青杏是為她著想,只笑了笑道:“且留著,日后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趕走銀鈴簡單,但繼母定會想著法子再送個人過來。
還不如就讓她認為自己并未察覺,放松警惕,說不定還能利用銀鈴反過來掣肘繼母。
*
這邊姜蕓淺得了謝祁的玉佩欣喜不已,放在掌心愛不釋手。
正輕柔摩挲著上面的雕刻紋路,忽地發覺下面墜著的絡子竟有些松散。
其中有條絲線已經斷了。
怎么回事,之前在姜梔處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
難道是那小丫頭拿的時候毛手毛腳,弄壞了玉佩?
她氣不打一處來,連聲吩咐桃枝,“快取我的針線笸籮過來。”
可她和桃枝兩人比對了許久,都沒挑選出和原來天青色絡子相同顏色材質的絲線來。
姜蕓淺臉上陰云密布,恨恨摔了手中線團,“該死。”
桃枝仔細翻看絡子,忽地眼睛一亮,“小姐莫氣,這絡子的材質工藝奴婢瞧著像是出自玲瓏齋,咱們要不要去那問問看?”
桃枝自小跟著姜蕓淺,早就知道她對謝世子的心思,自然也知道小姐將這枚玉佩看得有多重。
果然一聽桃枝說完,姜蕓淺便登時坐不住了,“那還等什么?快去吩咐門房套車,本小姐要親自過去!”
玲瓏齋是京都最大的首飾鋪子,出入皆是達官貴人,名流顯赫云集。
位于最上層的頂樓雅間內,樓下的喧囂被隔絕于雕花門檻之外。武邑侯夫人剛拿起茶盞,忽聽得外面丫鬟來報,說玲瓏齋的女掌事求見。
身邊的崔嬤嬤頓時板著臉訓道:“夫人今日只是出來散心,侯爺早就吩咐了所有人不可隨意打擾,免得夫人操心勞累。這女掌事怎的如此不懂事?”
武邑侯夫人前些時日生了場病剛好轉,面容還有些憔悴蒼白,卻仍不失溫婉雍容。
她放下茶盞,柔聲道:“無妨,現下來找我定是有要緊事,先讓她進來回話。”
女掌事得了允準進來,剛行完禮還沒等武邑侯夫人開口,便急急地將手中玉佩給她看,“夫人,方才有人拿了這枚玉佩來玲瓏齋,奴家瞧著眼熟,還請夫人掌眼。”
“這是……”崔嬤嬤看到玉佩頓時十分驚訝,哪里還有閑心去怪罪這位掌事的打擾。
只一眼武邑侯夫人便認出了這枚螭龍玉佩乃是自家兒子隨身佩戴之物。想起那夜他匆匆趕回探望,雖然特意換了衣物,但她還是聞到了他身上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也不知又受了什么傷。
他只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又匆匆離去,臨走前與她說了在普昭寺被當成刺客,被尚書府姜家小姐救下,留了玉佩為信物一事。
“這玉佩是何處得來?”
女掌事立時回稟,“回夫人,是尚書府的姜家小姐,見玉佩上墜的絡子松散破舊,想配些同色的絲線重新打過。”
“奴家見這玉佩眼熟,極有可能出自侯府,正好夫人今日在此,便借口要去比對顏色將玉佩送上來請您定奪。”
果然是姜家,那便沒錯了。
“夫人可要將這玉佩收回?”崔嬤嬤問。
這是世子慣用的貼身之物,放在一個閨閣女子身上,若是被人看到傳出去,恐有私相授受之嫌。
武邑侯夫人卻揉著額頭擺手,“我頭疼,懶得管他們小年輕的事。祁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用不著我操心。”
“你下去將絡子修復后好生還給那姜小姐,莫要讓她知道我見過這玉佩,知道么?”
說完她想了想又道:“我看我還是下去瞧一眼比較放心。”
也不知那姜家小姐是如何模樣性情,竟然會讓自家這個不開竅的兒子連日日不離的貼身玉佩都送了出去。
她實在好奇極了。
旁邊的崔嬤嬤匆忙跟上,“夫人您身體還沒好全慢著點,讓老奴扶著您下樓。”
武邑侯夫人和崔嬤嬤從樓梯上下來,順著掌事指認的方向,便遠遠見到了在大廳挑選首飾的姜蕓淺和丫鬟桃枝。
姜蕓淺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交領襦裙,粉黛輕施,容貌清麗嬌美,正在低頭讓桃枝試戴一副碧玉耳環。
“瞧著的確端莊秀麗,只是不知品性如何。”武邑侯夫人道。
崔嬤嬤無奈,“夫人,咱們還不知道世子爺是什么想法呢。”
“我自己生的兒子最了解,”武邑侯夫人睨了崔嬤嬤一眼,“這姜家小姐能在錦衣衛這般嚴格的搜查下救出祁兒,可見是個有勇有謀,聰慧果敢之人,我瞧著極好。”
“祁兒常年領兵戍邊,哪有時間相看女郎?他又是個有自己主意的,尋常閨秀鎮不住他,我看啊就得姜家小姐這樣的才好。”
崔嬤嬤忍不住苦笑勸阻,“夫人,您也知道世子是個有主意的,這事還得問過他才知曉,您這般,若是最后世子無意,豈不是對姜家小姐不好?”
武邑侯夫人點點頭,“是這個理。”
“再過一月便是婆母壽辰,祁兒也該動身回來了,你記著到時候給姜府也下封帖子,務必要請姜夫人和姜小姐赴宴。”
“是,老奴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