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肖俊峰帶人離開利豐，鐘巧巧的目光就一直牢牢鎖在街口的方向。

直到肖俊峰那熟悉的身影帶著一絲疲憊，安然無恙出現在視野里，她緊繃的肩膀才幾不可察地松弛下來。

然而，這份安心僅僅持續了短暫的片刻。她的視線便落在了店門口姐姐鐘玲玲的身上。

看著姐姐在那一聲聲“老板娘”的恭維中，蒼白憔悴的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笑容里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滿足和久違的驕傲，剛松弛下來的心被一種深沉的苦澀所取代。

她知道姐姐需要這份虛幻的認可來支撐生活的信念，也清楚這是自己選擇退出的意義。

可當目睹到這一幕，聽著那本不屬于姐姐的稱謂被世俗的言語，一次次加固，還是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酸楚和悲哀。

那份隱忍在心的情愫，此刻化作了喉間的哽咽，她趕緊走出后門，從外面將門閂上，眼眶里的淚水奪眶而出。

肖俊峰應付完那些套近乎的人，看到鐘巧巧沒有在“同舍食鋪”里。

鐘玲玲還在店門口，熱情地回應那些商販的恭維。

而那一聲聲“老板娘”的稱呼傳進肖俊峰耳里，他感覺自己好像再次戴了一頂綠帽子，成了朱國強的“背鍋俠”，心里那難言的苦澀，可又不能上前去辯解。

他不滿地瞥了鐘玲玲一眼，惱怒地轉身徑直回到利豐宿舍。

9號門外的士多店門口，一個穿著時尚女人，靜靜地目睹了整個過程。

她是蘇薇的同學、也是閨蜜李靜宜，直到肖俊峰的身影消失在利豐的大門，她才走進士多店，撥打了蘇薇的傳呼。

放下話筒不過兩分鐘，電話鈴聲響起。

電話那頭傳來蘇薇軟糯的溫柔聲：“流氓，是不是想我了？”

肖俊峰以前經常用這個電話給蘇薇打傳呼，所以造成了這次誤會。

“呵呵呵”，李靜宜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兒，打趣道：“我可從來沒有對你耍過流氓哦。”

蘇薇尷尬地問道：“靜宜，這么晚了，你怎么在9號門外啊？”

李靜宜沒有直接回答蘇薇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老實交代，你之前讓我關注的這個小男人，到底與你是什么關系？”

蘇薇知道已經說漏嘴，臉頰微微發燙，好在電話那頭的李靜宜看不見。

她模棱兩可地辯解：“你別瞎猜，我不是告訴過你，就是認得一個弟弟，初來厚街，人生地不熟的，就托你幫忙照看一下。”

“微微，你當我三歲小孩？認得弟弟會嬌滴滴叫‘流氓’，而且言語還那么親熱？”

李靜宜拖長了語調，語氣里充滿了戲謔，接茬追問：

“什么樣的‘流氓’能讓你蘇大記者這么上心，回呼的速度這么快？老實交代，你和那個“小流氓”已經到了哪一步？”

“靜宜，現在你也別問，還是等我們見面再說吧。”

蘇薇知道已難圓其說，又擔心李靜宜管不住嘴，將她與肖俊峰的關系傳到家人耳里，想岔開話題。

“好，我去我老母的茶樓等你，你今天必須過來哦。”

李靜宜肯定蘇薇與肖俊峰的關系已不單純，急于想知道他們已經發展到什么程度，擔心蘇薇尋找托詞，她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正在篁村宿舍的蘇薇，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輕輕嘆了口氣，又不好駁了這位閨蜜的面子，簡單收拾了一下，乘坐出租車回到厚街。

雖然已過了最喧鬧的晚市，但“春芳茶樓”依舊熱鬧非凡。

李靜宜早已在二樓一個臨街的雅間里等著，一壺上好的鐵觀音正冒著裊裊熱氣。

蘇薇剛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壓低聲音問道：

“趕緊從實招來，你和那個‘小流氓’到底怎么回事？可別再用什么普通朋友、認的弟弟這種話來搪塞我。”

蘇薇知道，在知根知底的閨蜜面前，再隱瞞也無濟于事，反而顯得矯情。

她捧著微燙的茶杯，沉吟了片刻，臉頰微紅，終于輕聲開口：“靜宜，我也不知道我們算是什么關系。”

她頓了頓，眼神有些迷離。

“他沒有追求我的其他男性風光、體面，但卻能給我踏實、愉悅的心情。我們之間確實有些超出普通朋友的情愫，雖互有好感，但因許多現實的問題和阻礙，彼此都沒有挑明，關系還處于模糊不清的階段。”

她巧妙地避開了鐘巧巧這個最核心的糾葛，只含糊地提到了“現實的問題和阻礙”。

李靜宜已經談了三個男朋友，看著蘇薇那欲說還休、眉眼間卻帶著一絲甜意的模樣，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知道蘇薇性子謹慎要強，能承認到這一步已屬不易，迂回地岔開話題，意有所指道：

“你也知道，我平時不喜歡來我老母這個茶樓，知道今天為什么約你來這里嗎？”

蘇薇搖了搖頭，“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先前就想問你，你已掛斷了電話。”

李靜宜笑著道：“你那個“小流氓”，今晚又惹是生非，而且就在這個茶樓。”

蘇薇趕緊抓住她的手臂，追問道：“他又怎么了？”

李靜宜沒有急于說出耳聞目睹的經過，就想吊吊蘇薇的胃口，看到她這么緊張，猜測兩人肯定不僅僅是模糊不清的關系，臉上露出促狹的笑意，接著問道：

“你先告訴我，你們有沒有睡在一起，我才告訴你什么事情。”

“真沒有。”

雖然是閨蜜，但蘇薇還是不想暴露自己的隱私，她扭了扭腰身，撒嬌般地矢口否認。

李靜宜看出她片刻的遲疑，也不好步步緊逼，將肖俊峰如何帶人堵了麻將七的賭檔，如何與萬金海、麻將七正面交鋒。最終逼得那對叔伯兄弟不得不坐下來談判，并為小販和商戶們爭取到減免費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現在他在寶屯那些底層商戶和小販眼里，簡直就是活菩薩。但是……”

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深深的擔憂，接著說道：

“萬金海、麻將七、尹金成這些人都不是善茬，你家那個“小流氓”一直與他們硬剛，我擔心……”

看到蘇薇不斷變換的神情，她還是不忍將后面的話說出口。

蘇薇為肖俊峰的魄力和勝利感到驕傲，但李靜宜的分析，讓她瞬間從剛才那點曖昧的暖意中清醒過來，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擔憂。

“我知道……”

她喃喃道，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他就是這樣的性格，看不得那些欺壓良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