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俊峰聽到譚建國已經把“抓回去”變成了“請過去”,把“審問”變成了“商量解決”,已經給足了自己面子。
“行啊,譚隊長這么客氣,我就給你這個面子。”他語氣平靜,卻自有一股不容輕視的氣勢。
譚建國見肖俊峰沒有咄咄逼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氣,趕緊對周圍嚴陣以待的聯防隊員揮揮手:“都散了散了,別圍著了,一場誤會。”
他領著肖俊峰,又示意兩個隊員“攙扶”起鼻青臉腫的朱國強,一行人朝著聯防隊走去。
圍觀的人看到打人者,被譚建國客客氣氣地“請”走。
朱國強挨打的本地人,反而像犯人一樣被攙著,無不嘖嘖稱奇,對肖俊峰這個外鄉人的身份和背景也好奇起來。
一群人來到聯防隊,譚建國遣散了攙扶朱國強的兩個隊員,辦公室里僅留下他和兩個當事人。
譚建國首先詢問起朱國強挨打的原因。
朱國強不知道鐘玲玲已經懷孕,避重就輕講述了他與肖俊峰和鐘玲玲這三角關系。
他還沒有說完,肖俊峰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他怒罵道:“狗雜種,除了這些,你就沒有做過其他沒屁眼的事情?”
譚建國趕緊起身攔著肖俊峰道:“肖兄弟,我這不是在了解情況嘛,有話好好說。要不你先說原因,這樣可以吧。”
肖俊峰為了替鐘玲玲多爭取到賠償,將自己暴打朱國強的真正緣由,一五一十陳述出來,著重強調如果鐘玲玲繼續流產,不能再生育,無奈中只能選擇生下孩子。
他也知道口說無憑,還將那份蓋有醫院公章的診斷書,從兜里掏出來拍在辦公桌上,然后指著朱國強,籠統威脅道:
“這個狗雜種不但誘奸我“未婚妻”,還聯合你們聯防隊,把我送進收容所。如果今天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不但不會輕饒這個狗雜種,還會找您譚隊長說道說道。”
他頓了頓,才補充道:“如果處理得滿意,有關我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白紙黑字,尤其是“子宮內膜嚴重受損”、“終止妊娠可能導致終身不孕”等字眼,刺得朱國強眼皮直跳,看到肖俊峰犀利的目光,再也不敢繼續狡辯。
“肖兄弟,你被送去收容所,那是朱國強私下找聯防隊員幫忙,我真不知道這事哦。”
譚建國先將自己摘干凈,才拿起診斷書,裝模作樣地看起來。心里想著,如果不替朱國強解決這個麻煩,他這個隊長在其他村民心里的分量就會大打折扣。
可是明顯偏袒,得罪肖俊峰這樣的狠角色,也不是明智之舉。
他放下診斷書,臉上露出為難又沉重的表情,目光在肖俊峰和朱國強之間逡巡,最后落在肖俊峰臉上,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斟酌,接著問道:
“肖兄弟,這個情況確實有些嚴重,可事情已經發生,你這邊是希望怎么解決?”
肖俊峰等的就是這句話,毫不拖泥帶水地拋出了自己的條件,聲音清晰而冰冷:
“譚隊長是明白人,拋開我“未婚妻”已經不能為我生孩子這事不說,就她未來的藥費、營養費、孩子的撫養教育,可是筆不小的開銷。”
他伸出三根手指,語氣斬釘截鐵:“三萬賠償金,一次性付清,彌補我“未婚妻”的身體和精神損失,以及孩子未來的部分保障金。另外……”
他目光轉向面如死灰的朱國強,“從鐘玲玲懷孕開始,直到孩子年滿十八歲,這個雜種每月必須支付一百五十元的生活費。”
“三……三萬?”
朱國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又因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嘶啞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肖…肖俊峰,你……你這是要我的命,每月150塊我愿意接受,可家里是老婆當家,我拿三千都費勁,哪能拿出三萬啊?”
譚建國也是倒吸一口涼氣,肖俊峰真是敢開口,這也遠遠超出他的心理預期。
他皺緊眉頭,試圖斡旋:“肖兄弟,三萬塊確實高了點?國強他也就是個拿死工資的廠長,還要養家糊口,你看……”
肖俊峰知道,本地人最大的收入是村里的分紅,沒有揭穿譚建國的謊言。同時也知道三萬是漫天要價,故意喊出高價,就是留了討價還價的空間。
“高?譚隊長,你覺得一個女人的一輩子,一個孩子的未來,值不值三萬塊?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我就新賬老賬一起算。”
他眼神更加冰寒地直視著譚建國,又開始舊話重提:
“當初我是被聯防隊員用棍棒刀叉控制住,帶來這里受了一夜折磨,才被送去收容所,雖然這事與你無關,但你是聯防隊長,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肖兄弟,現在處理眼下的事,你就別扯遠了。”
譚建國聽到肖俊峰又把話題引向自己,趕緊打斷他的話。知道朱國強不拿出真金白銀,這事無法善了,還會連累到自己。
但也不能置朱國強的安危而不顧,他硬著頭皮,繼續擺出和事佬的姿態:
“肖兄弟,國強他確實有難處,你看這樣行不行,賠償金稍微降一點,每月150元的生活,這點我可以做主,保證督促他按時給。”
肖俊峰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仿佛在權衡,卻給譚建國和朱國強施加了無形的壓力。
過了足足一分鐘,他目光再次鎖定朱國強:
“看在譚隊長出面調解的份上,我就退一步。每月一百五的生活費,雷打不動,賠償金降到兩萬,這是底線,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
雖然少了一萬,但對朱國強來說,依然無法承受,他張嘴還想哭窮賣慘,可是看到肖俊峰那噴射著憤怒的目光,害怕再次挨打,沒敢發出聲來。
譚建國看到肖俊峰這強硬的態度,知道已無商量余地,看向朱國強:“國強,兩萬塊,加每月一百五,你怎么說?”
朱國強捂住臉頰,帶著哭腔,結結巴巴道:“譚隊……你也知道我欠了一身賭債……真拿不出兩萬……”
譚建國知道朱國強當不了家,在村里也沒有什么信用可言,眉頭緊鎖地沉思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決斷。
他走到辦公室門口,對一個心腹隊員低聲耳語了幾句。那個隊員神情復雜地瞥了一眼屋內的朱國強,隨即點頭離開了聯防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