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歡歡雙手托著下巴，呆滯地坐在辦公桌前，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

隔壁總經理辦公室傳來清晰的敲門聲，她猛地回過神，努力調整了一下表情，走出房間。

看到是劉大義和蘇薇，她心里一怔，強裝鎮定伸手招呼道：“劉隊長、蘇記者，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劉大義上前一步，握手以后，客氣地詢問道：“楊秘書，我想找沈老板了解點情況，打他電話關機，請問他在工廠嗎？”

楊歡歡聲音略顯干澀地回答：“沈老板家里出了點事，昨晚連夜和沈小姐回臺灣了。”

“回臺灣了？”

蘇薇不知道沈小姐是誰，只是敏銳捕捉到楊歡歡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慌亂，插嘴道：“這么突然？家里出了什么事？”

楊歡歡搖了搖頭，“老板家里的私事，我一個當秘書的怎么好問呢？”

劉大義也察覺到楊歡歡的表情不對，同時注意到她所穿的職業小西裝，雖然比其他員工所穿的廠服質地優良，但是胸前同樣繡有“利豐鞋廠”的標簽。

他故作玩笑，試探地問道：“楊秘書，先前是你去醫院替肖俊峰繳納的那五千元住院費吧。”

楊歡歡神情一滯，看到劉大義身著的警服，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肖俊峰是我們利豐的員工，沈老板離開前特意交代，昨天夢巴黎發生的事，需要他承擔的賠償，暫時由我們工廠墊付。”

“沈老板會這么關心一個普通員工？”

蘇薇再次接茬，含沙射影地問道。她不相信一個長期克扣員工的老板，會如此大方。

“肖俊峰現在可不是普通員工，而是沈小姐的保鏢。”

在劉大義和蘇薇輪番追問下，楊歡歡不得已說出肖俊峰成為沈沁蘭保鏢的原因。

劉大義繼續追問道：“昨天那個報警電話是你安排人打的吧。”

楊歡歡一臉疑惑地問道：“什么報警電話？”

劉大義看到她不像是撒謊，岔開話題道：“你們老板真愿意承擔肖俊峰的所有責任和賠償費用？”

楊歡歡堅定地點了點頭，解釋道：“我們工廠的詹副總已經去派出所對接這件事，你不知道嗎？”

“我一直在外面處理這件事情，還沒有回單位。”

劉大義回答以后，開門見山道：“你們沈老板愿意承擔這筆費用，是不是知道事發的原因？”

楊歡歡如實道：“沈小姐去夢巴黎玩，被幾個社會人盯上，肖俊峰為了幫她脫身，先控制了對方帶頭的人。至于沈小姐離開夢巴黎后的事，我也不清楚。”

蘇薇沉思了片刻，再次追問道：“沈老板和沈小姐連夜回臺灣，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楊歡歡含糊其辭道：“沈老板只是說家里有事，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兩人看已經問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也沒有久留。

劉大義得知肖俊峰是為沈沁蘭受傷，認為沈景然應該替肖俊峰承擔責任，同時給蘇薇說出自己的想法。

蘇薇想到，即便是自己出面，迫使夢巴黎和尹金成妥協，這些人肯定也會懷恨在心，可能對肖俊峰產生不利，而讓沈景然那樣的老板破財，也算為打工人出口氣，所以沒有反對。

她回到醫院看到肖俊峰還沒有蘇醒，而塘廈的廠房坍塌事件，有人員傷亡，還要趕去繼續跟蹤報道，請劉大義多照顧一下肖俊峰，承諾采訪完以后，馬上趕回厚街，看能不能再為肖俊峰做點什么。

劉大義看著她戀戀不舍的眼神，望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么優秀敬業的女孩子，如果真和肖俊峰……”

忽然想到，肖俊峰和蘇薇的身份差距太大，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搖了搖頭，認為是自己感覺錯誤，沒有繼續說下去。

肖俊峰臨近傍晚才醒來，劉大義熬夜，還在家里補覺。

一個收了好處費的護士，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楊歡歡。

楊歡歡趕到醫院，先是關心了肖俊峰的病情，隨后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放在他手邊，“這是沈小姐臨行前讓我轉交給你的。”

肖俊峰虛弱地問道：“沈沁蘭沒事吧，她去哪里了？”

楊歡歡看著肖俊峰蒼白虛弱卻帶著詢問眼神的臉，心中掙扎了片刻。

想到沈沁蘭臨走前淚眼婆娑的囑托，還有那雙充滿愧疚與無奈的眼睛，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忍，“沁蘭回臺灣了。”

肖俊峰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有失落，也有隱隱的不舍。

楊歡歡看到他這般復雜的眼神，聲音再次放低了些許：“沁蘭不愿回去。是沈老板看到昨天夢巴黎抬出那么多傷員，事情鬧得太大，他害怕……”

肖俊峰的目光凝住了，靜靜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沈老板害怕夢巴黎背后的老板，更怕沁蘭留在這里被牽連，甚至惹上更大的麻煩。昨天，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沁蘭大發雷霆，堅決要她立即回臺灣。”

楊歡歡聲音已有些沙啞，“沁蘭死活不肯走，還將住處的電視、冰箱這些都砸了，一定要去醫院看你。沈老板就封鎖了她的經濟，沁蘭……”

她注意到肖俊峰眼眶里已蓄滿了淚水，幾滴眼淚已從眼角滑落，又停下來。

肖俊峰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追問道：“后來呢？”

楊歡歡只得繼續道：“昨夜，夢巴黎的老板一定要你付出代價，尹金成也放出話來，不給一個滿意的答復，你就別想在待在厚街。”

她深深嘆息了一聲，“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賠償，沈老板托人打聽了一下，夢巴黎要十五萬，尹金成那邊少說也要近十萬，而且還有其他傷員的醫療費。”

她同情地搖了搖頭，“沁蘭得知這個消息，要求沈老板承擔這筆費用。沈老板要她必須立即回臺灣作為條件。”

楊歡歡再次拿起那個信封，塞到肖俊峰沒打點滴的那只手里，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沈老板封鎖了沁蘭的經濟，她身上僅剩這幾千塊現金，臨走前偷偷找到我，要我務必把它交給你。她……她說這種時候沒能留下來，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