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高速路上飛速奔馳。
車廂里播放著流行音樂,聲音不算大,也不小。
陳格沉默地開著車,林昭合著眼休息,只是偶爾睜開眼跟他聊兩句,免得高速路太枯燥,他睡著了。
大概還剩一個小時車程時,進了一次服務區。
兩人分別去了洗手間,林昭出來后又去買了兩瓶咖啡。
沒有什么牌子口味可以選,她隨便買的。
陳格也不挑,喝了幾口提提神。
再次上路時,陳格突然問她,“倘若這次還是一無所獲怎么辦?”
林昭沒想就回答道:“繼續查唄。”
陳格雙手握著方向盤,盯著前方,“可查到真相又如何?”
林昭不知道他這么問是什么意思?
覺得不值得,還是這事沒有意義?
林昭理所應當的口吻:“讓壞人得到該有的懲罰。”
“然后呢?”
林昭瞅了他一眼,“什么然后?”
陳格什么情緒,語氣淡淡:“你父親眼睛也還是看不見,什么都改變不了。”
林昭意識到,他的意思是,她花那么時間金錢,去調查這件事,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
于是堅定道:“但是壞人得到了懲罰,我父親也能從噩夢中釋懷,這對于我們家來說,非常重要。”
“倘若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呢?”陳格回頭瞅了她一眼,大概怕她多想,彎了彎唇,表示這只是隨便聊聊。
但林昭總覺得他在暗示什么,她看著窗外已經在山腰上的夕陽,緩緩道:“我不知道。”
車廂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昭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向陳格問:“你跟陸景淮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是他讓你來的?”
陳格神色明顯愣了愣,但沒有回頭看她,只是看著前方,很快露出一個稀松平常的笑:“你怎么會這么想?他要是不放心你,讓我過來,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吧?”
林昭思考著,沒說話。
下一秒,陳格就扯開話題,“對了,你餓不餓,一會兒到了要不要先吃點兒什么?”
很顯然他想把剛才都話題揭過去。
林昭一方面又覺得自已多心了,她不想毫無根據地胡亂猜測,于是沒繼續追問,“嗯,可以先找個地,吃點兒東西。”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安南小鎮,林昭立刻聯系了莫斯里,一邊在飯店里吃東西,一邊等他。
不到半個小時,莫斯里就到了,他們也正好吃完。
之后莫斯里帶著他們去了一家老舊的小醫院。
莫斯里告訴他們,盧亨利現在名叫盧杰,兩個月前發現肺癌晚期,已經快死了。
“要不是及時找到他,恐怕這條線索就又徹底斷了。”
他慶幸道:“運氣還真是不錯。我給他換間獨立病房,這樣更方便問話。”
林昭點頭:“辛苦你了,莫斯里先生。”
之前她還懷疑他是騙子,消極怠工,看來她錯怪他了。
莫斯里推開病房門,消毒水混著藥液的味道撲鼻而來。
病床上,躺著的亞裔男人,大概四十多歲,頭發還是烏黑的,但眼窩凹陷,消瘦干癟,虛弱無比。
看見他們進來,他只是本能地動了動眼珠子。
莫斯里向他介紹,“這位就是林小姐,另外這位是她的朋友。”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她吧。”
雖然盧亨利看起來很虛弱,但思緒清晰,言語也有條理。
“十八年前,我經營過一家眼科小診所。”
“那時候確實暗地里接一些需要更換眼角膜的手術。”
“小診所沒有合法的資質,但是價格低廉,而且我有手段可以弄到合適的眼角膜。”
那個年代,Z國很多這種黑診所,專門為那種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提供治療。
因為大醫院需要花更多的金錢和時間,也不一定能等到合適的器官。
但是這種黑診所確實只要給夠錢,他們就會用各種手段去獲得匹配的。
盧亨利頓了頓道:“而我的渠道是通過東南亞的一個販賣組織,因為他們的價格非常低廉,而他們供體的獲取地就是人口基數龐大的華國。”
因為做這種事非常危險,被一鍋端的比比皆是。
所以他就一直在改名換姓。
盧杰,盧亨利都是化名,他的真實名字叫沉禹。
“在零八年的冬天,有一個特殊的病人來找過我,他是罕見的Rh陰性血的病人,約莫三十多歲。”
“對方支付了高額的治療定金后,我立刻就聯系那些人尋找。”
零八年冬天,就是林之城遭遇綁架的日子。
時間對上了。
林昭雙手握在毛呢外套的口袋里,用力到恰如血肉之中,才能控制住情緒。
參與這一產業鏈的每一個人,包括病人,都與殺人不眨眼的了劊子手無異。
“不過我不確定,那個眼角膜的供體是否就是你們提到的那個人。”盧亨利:“因為我們得到的就是一副完好的眼角膜,以及眼角膜的取下的時間記錄,以及供體的一些身體健康狀態。”
這時莫斯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冊子,“這是我從他家里取過來的,上面有零八年的部分醫療記錄。”
冊子陳舊發霉,看得出來是有些年份的。
莫斯利翻了翻,查到其中一頁指給林昭。
林昭拿出手機調出林之城的體檢報告。
上面記錄的對應的時間,以及眼角膜供體,血型,年紀,健康狀況,還有一些相關的數據,都跟林之城一一吻合。
哪怕沒有名字照片,也基本可以確認就是林之城。
林昭憤怒到渾身顫抖,看向盧亨利道:“范一軒是不是也參與了?是他親自取下我父親的眼角膜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