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很大的雨。
謝羈給她擦臉的時候,視線忽然一頓,他問,“袖口上怎么有血?”
謝羈語調(diào)平和,那看著不像是夏嬌嬌身上的血,像是哪里不小心蹭上去的。
他真的是隨口一問。
可夏嬌嬌的反應(yīng)有點大,臉上瞬間白了,一下子就把手縮了回去。
謝羈擦臉的動作頓了一下。
不過只是一下。
他繼續(xù)俯身給夏嬌嬌擦臉,等弄完了,才緩緩站直了身子,視線垂落下去,“夏嬌嬌,你最近有點不對勁,你知道嗎?”
夏嬌嬌咬著唇,心跳的厲害。
她腦子有點亂,可她知道,絕不能讓謝羈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
糾纏的王娟。
養(yǎng)護(hù)院里的母親。
謝濤告誡自己絕不允許把家里的事情跟謝家扯上關(guān)系。
一切的一切。
她都需要絕對的冷靜來處理,才能不暴露在謝羈的面前。
夏嬌嬌緊了緊微微發(fā)麻的手,張了張嘴,“沒有啊,剛剛考完試,有點累。”
謝羈很久沒說話。
他只是那么站著,視線沉沉的落在夏嬌嬌的身上。
片刻后。
他將毛巾折疊起來,半蹲下身子給夏嬌嬌擦手,“夏嬌嬌,”
這三個字出來,其實夏嬌嬌已經(jīng)知道,謝羈生氣了,現(xiàn)在不過是壓著火罷了。
謝老板不是沒脾氣,只不過在盛大的愛意面前,把尖銳的刺都藏起來罷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謝羈顯得很耐心,拿著毛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給她細(xì)心的擦拭,“你有什么事情,別自己抗,你告訴我,你跟我訂婚了,過幾個月,你就要二十了,我們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我就是你法律意義上的老公?!?p>謝羈說到這里,抬起眼看她。
“你知道,法律意義上的意思嗎?”
“意思就是,將來你若出了什么事情,我是可以在責(zé)任書上簽字的人,這個意義你懂嗎?”
夏嬌嬌心口一滯。
謝羈緩緩的說:“你年紀(jì)小,很多事情我不逼你,也明白你有不想說的事,我跟你說這些,是要你明白,別什么都自己扛,我能替你抗,懂嗎?”
夏嬌嬌眼淚滾落下來。
她低聲哭泣著,一字一句,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謝羈,對不起。”
謝羈站起來,把夏嬌嬌摟進(jìn)懷里,嘆了口氣,“我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對不起?!?p>“你現(xiàn)在不想說,沒事,你日后想說了,自己來找我,我也想聽聽,你這段時間為什么這么不高興。”
“若你母親那邊有點什么,你也可以告訴我,你母親,日后也是我母親,你知道的,我從小沒有母親,我很希望未來小家庭里,多一個人熱鬧,你的責(zé)任就是我的責(zé)任,對不對?”
謝羈這話是猜測著這段時間夏嬌嬌是因為養(yǎng)護(hù)院那邊岳母情況不穩(wěn)定不開心。
他已經(jīng)找國外權(quán)威的醫(yī)生親自來看診了。
只不過那醫(yī)生太權(quán)威,入境需要一些繁瑣的手續(xù)。
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輕輕的拍著夏嬌嬌的后背,卻感覺她在聽見自己說:“你的責(zé)任就是我的責(zé)任”時,僵住了。
“怎么了?”謝羈眼里赤城,低笑著勾了勾夏嬌嬌的鼻子,“傻瓜,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把這些事情都交給我處理,好不好?”
夏嬌嬌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的接受治療。
吃藥。
打針。
可效果很差。
非常差。
那種瀕死感上來的時候,恨不得讓人毀了全世界。
她害怕這樣的自己,這樣的母親會毀了謝羈日后日子的太平!
如今他卻主動說——
這是他的責(zé)任。
夏嬌嬌一顆心都碎了,她捧在心頭上,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男人,憑什么來負(fù)擔(dān)這些啊。
他以后拖著兩個瘋子,整天擔(dān)驚受怕。
所有人都會說,謝羈娶了個精神病,一拖二!
夏嬌嬌心口窒息一般的疼。
她緊了緊手,腦子卻忽然冷靜下來。
她兩只手從謝羈的身上滑下來,落在了自己的腿上,無聲收緊。
“謝羈?!?p>“嗯?”謝羈抬起手,指腹落在夏嬌嬌的臉上,給她擦眼淚。
“我想去京大讀書?!?p>謝羈點頭,沒有一點遲疑,是真的寵,“嗯。你想去哪里老公都支持你?!?p>夏嬌嬌忍著窒息的心痛,那種瀕死感折磨的她要瘋掉,她壓抑著沉重的呼吸,輕輕的說:“我想自己去?!?p>謝羈動作都沒頓。
他就沒想過要跟夏嬌嬌分開。
也不可能分開。
這么親密的兩個人,怎么分開,他們還要結(jié)婚呢。
“車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謝羈把毛巾拿到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下沖洗,又?jǐn)Q干了掛到架子上,“我會安排好,謝氏在京都也有業(yè)務(wù),我去那邊不會沒事做。”
夏嬌嬌沒抬眼,她不敢跟這樣真誠的謝羈對視。
她看著謝羈衣服上被水濺出的水痕,咬著牙,說:“我意思是,我想一個人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
“我……”夏嬌嬌的聲音輕輕的顫抖著,她的拳頭握的死緊,“謝羈,我才十九,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可能現(xiàn)在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我不想。”
“我也……暫……暫時不想結(jié)婚了?!?p>因為這幾句話,屋子里再次陷入巨大的安靜詭異的安靜中。
夏嬌嬌胸口像是插著一把鋒利的刀,鮮血噴涌,她無暇顧及,她索性一次性說完。
她忍著眼眶里的淚,很狠心,“之前……我一直覺得,我們彼此契合,可經(jīng)過這次國賽的事情,我突然覺得,我們彼此之間了解的不夠,
我想在往上走走看一看,而你,覺得眼前的機會并不重要,謝羈,你知道的,我是西瓜村里走出來的,錢對于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每一個機會都代表著,我可以更進(jìn)一步的走出那片大山,
我的意思是,從身體,思想,到階級上靠自己走出那片大山,如今我面前有這樣的機會,我很想去試試?!?p>謝羈瞇起眼睛,冷冷的看著夏嬌嬌,“你的意思,我耽誤你了?”
夏嬌嬌心口一顫,聲音有點抖。
她自己咳了一下,平穩(wěn)了許久才開口,“我……暫時不想讓婚姻捆住我,我總要去外面看看,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p>“謝羈……你,很好?!?p>“遇到了我,算你倒霉?!?p>“我想去京大,我想一個人去?!?p>“我們……就到這里,像當(dāng)初你跟孟靜嫻一樣,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