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彪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出手,更沒料到有人敢在他氣勢最盛的時候介入。
我的話音未落,他臉上的驚怒已經化為暴戾。
“你他媽的找死!”
根本沒有多余的廢話,甚至沒給我任何準備時間,雷彪的拳頭已經挾著風聲,如同出膛的炮彈般直沖我的腦門轟來!
這一拳含怒而發,比剛才攻擊魏崢時更快更狠,顯然是用上了十成的蠻力。
普通人要是被這一拳打實,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陳豪快躲開!”身后傳來魏崢焦急的大喊,他甚至想掙扎著上前。
但我沒有躲。
不是托大,而是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我感受到了體內奔涌的力量。
那是遠超常人的、蟄伏已久的血氣。
龍虎丸帶來的蛻變,早已將我的筋骨、反應、爆發力推到了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我所欠缺的,始終是將這股力量有效運用的技巧。
此刻,面對這避無可避的猛擊,魏崢這半個月來反復錘煉。
幾乎刻進我肌肉記憶里的最基本的東西。
沉肩,墜肘,擰腰,送胯。
我沒有用任何花哨的技巧,而是選擇了最直接,也最符合我當下狀態的方式,以攻對攻,以硬碰硬!
右拳緊握,同樣是直拳,迎著那呼嘯而來的拳頭,正面轟了上去!
這一拳,我用的是魏崢教的最標準的發力方式,只是體內催動的,是三倍于常人的筋骨之力。
“砰——!!!”
一聲遠超之前任何一次碰撞的悶響,如同兩塊堅硬的實木以高速對撞,甚至隱約有骨節摩擦的輕微的響聲。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只見雷彪臉上的獰笑驟然僵住,隨即扭曲,化作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痛苦。
他前沖的勢頭被硬生生遏止,整個人不受控制向后連退了三步才勉強站穩。
而我,腳下仿佛扎根般紋絲未動。
訓練場內,死一般的寂靜。
魏崢的呼喊卡在喉嚨里,他扶著弟子的手臂,眼睛死死盯著我,目光里充滿了震驚。
他太清楚雷彪那一拳的力量了,也清楚我跟著他學了多久。
滿打滿算,不到半個月而已,還斷斷續續。
按照常理,我絕無可能這樣輕描淡寫地接下,更別說將雷彪震退!
雷彪帶來的那幫人,臉上的囂張氣焰瞬間凝滯,個個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最震撼的莫過于雷彪本人。
他甩了甩劇痛發麻的右手,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我,那里面翻滾著驚疑、羞怒:“你……”
“還要接著打嗎?”我站在原地,沒擺任何架勢,只是看著他,又問了一遍。
雷彪腮幫子的肌肉咬得死緊,脖子上青筋跳動,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他死死盯著我,那一拳對轟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不是技巧的較量,那是純粹力量的碾壓。
“好,很好……”雷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側過頭,對旁邊那幾個已經看呆的手下低吼。
“看什么看!我們走!”
那幾人一個激靈,連忙收斂神色,卻掩不住眼中的驚懼和茫然。
他們簇擁著雷彪,匆匆向門口退去,再沒了來時那股橫行無忌的氣焰。
鐵門哐當一聲重新合上,館內只剩下我們幾人粗重的呼吸聲。
“館主!”
“師父,你怎么樣?”弟子們這才從巨大的轉折中回過神來,圍著魏崢,七嘴八舌,又是擔憂又是激動。
魏崢擺擺手,示意自己還撐得住,但他的目光卻越過弟子,牢牢鎖在我身上。
那眼神復雜極了,更多的是深不見底的疑惑。
他推開攙扶,慢慢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
“陳豪,你剛才……”
我知道他問什么。那一拳,超出了他對我的認知。
“魏師傅,”我搶先開口。
“我就是,就是天生力氣比常人大點。剛才看他打傷您,腦子一熱就沖上去了。其實我心里也慌,他那拳太嚇人了,我只能拼命對了一拳,想著不能退,退了更慘……”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一個力氣大的愣頭青憑血勇之氣僥幸逼退了對手。
魏崢畢竟是老江湖,那一拳對撞的悶響和雷彪退走時掩不住的驚痛,絕不是措手不及能解釋的。
但他最終沒有追問,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乎看進了我刻意維持的平靜之下。
“不管怎么說,今天多謝了。”他轉而吩咐弟子去拿藥箱。
弟子們看我的眼神也徹底變了,充滿了莫名的敬畏。
他們圍過來,興奮地比劃著剛才那一拳,問我怎么練的力氣。
我含糊應付著,心思卻不在他們的議論上。
但我知道,雷彪的指骨,恐怕已經出現了骨裂。那一拳的反震之力,做不得假。
魏崢在弟子的攙扶下慢慢坐到旁邊的長凳上。
我走到他身邊,“魏館長,如果只是經濟上的問題,租金或者換個地方,或許我可以幫忙想想辦法。”
以我現在的情況,支持一個小武館度過難關,并非難事。
魏崢緩緩搖了搖頭:“不用了,陳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事,不只是錢的問題。”
“打拳,開館,我半輩子都耗在這上面了。年輕時候想打出個名堂,沒成。后來想安安穩穩教幾個學生,把這點東西傳下去,也沒成。到頭來,連個安穩的落腳處都守不住。”
他笑了笑,笑容里滿是苦澀和自嘲。“累了,也看明白了。有些事,強求不來。這武館,關了也好。我也該換個活法了。”
他的話語里透著心灰意冷的決絕,那不是一時意氣,而是長久掙扎后的放棄。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再堅持,反而顯得不近人情了。
“我明白了。”那您先好好養傷。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開口。”
魏崢沒再說話,只是閉著眼,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
幾天后,振威武館門口貼出了簡單的告示。
魏崢給剩余的寥寥幾個學員退了學費,說了些感謝和抱歉的話。
沒有儀式,沒有喧嘩,幾個年輕弟子紅著眼眶幫忙把一些還能用的沙袋、手靶等器材搬上一輛租來的小貨車。
我看著那塊振威武館牌匾被最后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