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摩托車才開出去十來米,輪胎竟然飛了。
事情發生太突然,我來不及剎車,罵了一句臥槽,整個人翻滾在地上,頭磕在了馬路牙子上,起了大包,流出血來,頓感眼冒金星,一時半會兒竟然起不來。
懷里那本一直隨身攜帶的《佛母痋源尸經》牛皮冊子掉了下來,風一吹,翻動了幾頁,露出了里面畫著的各種蟲子。
藍允兒的運氣比較好,雖然也摔跤了,但她剛好壓在了我身上,沒受什么傷。
這丫頭趕緊起身拉我,替我撿起了書。
董胖子站在鋪子門口,幾乎都快要笑抽了。
“摩托車的輪圈壞了,我叫你別騎,你騙要騎,現在傻逼了吧?哈哈哈......”
可還未待他嘲笑盡興,死胖子的笑聲戛然而止,肥臉哆嗦。
“不是......藍大美女,這事不怪我啊,我已經提醒過你們了!”
藍允兒已經從地面撿了一根木棍,神色慍惱,甩著馬尾,朝董胖子沖了過去。
董胖子臉色蠟白,撒丫子往鋪子里面跑。
小瑤出來了,瞅見我鼻青臉腫,趕緊給我擦膏藥。
待擦完膏藥,藍允兒拎著棍子,悻悻地從鋪子出來了。
我問她:“打到那個死肥仔了嗎?”
藍允兒神情委屈:“沒有,他不知跑哪兒去了。”
我說:“算了,等哥回去再收拾他,我們走走路吧。”
藍允兒聞言,乖巧地點了點頭。
“嗯。”
兩人在大街上走路,她挽著我,晚風拂動長發,睫毛若蟬翼,一顫一顫的。
有時見我轉頭看她,她有些害羞地撇撇嘴,甜甜一笑。
清希道長說,治愈她的前提是,讓她徹底消除過往的記憶,雖然道長還表示,如果緣分到了,還是可以喚醒她以往的覺知。
可我心中清楚知道,清希道長說得比較委婉,話語之中安慰的意味濃了一些,可能性其實并不大。
也就是說,今天晚上,是身邊這丫頭最后一次帶著對我的情感與我相處。
或許,下次再見面,她會淡然地向我行一個道禮:“孟居士,貧道逸然。”
我很內疚,河湟溝壑夾喇嘛,無法為這姑娘實現將她阿媽(或者說小姨)帶出來的愿望。
也很自責,她對我一片傾心,為了救我,丟失了自己的過去,走進了迷霧泥濘又難以預知的未來。
我們沒有說話,就那么一路走啊走啊,直到彎月高高懸空,街燈都已熄滅,才返回到鋪子門口。
夜色微涼,起風了。
我從風衣之中,拿出了那柄短短的佛母劍,遞給了藍允兒。
“允兒,哥沒什么送給你,這把劍,你留在身邊吧。”
藍允兒沒有接,抬起了頭,淡藍色的眸子清澈無比,又似乎布滿了水霧。
“哥哥,我們要分別了嗎?”
我抬手理了理她被風吹得輕微拂動的鬢發。
“你明天要同自己師父去龍虎山。”
藍允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低下頭,輕輕地“哦”了一句。
爾后,兩行清淚,從她眸子流了下來,肩膀輕輕顫動哭泣。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可就是忍不住......”
她抬起了頭,讓我擦淚,可越擦越多。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我回道:“會的。”
她將佛母劍推還給了我。
“我不要劍,你送我一本書吧。”
書?
那本騎摩托車之時掉下來的《佛母痋源尸經》?
我拿了出來。
“這個嗎?”
藍允兒點了點頭。
“嗯。”
我問她:“為什么要書啊?”
藍允兒抬手輕輕翻開了幾頁,指著上面一個已經凝固了的紅點。
“因為它,有你的血。”
我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一扯,揪了起來。
這滴血是剛才出門之時,我從摩托車摔下來磕了頭,不小心滴落在上面的,自己沒有發現,可她卻記得無比真切。
“逸然,該睡覺了。”
頭頂傳來了清希道長的聲音。
抬頭一看,清希道長站在樓上窗戶邊看著我們,神色淡然,可聲音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道長給我們的時間,已經到了。
藍允兒內心深處對清希道長有一種骨子里的尊敬,“嗯”了一聲,左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一直拉著我的右手,緩緩松開,美眸認真地看了我好一會兒,輕聲對我說:“哥哥,我記清了你的樣子,走啦。”
她轉身,馬尾輕晃,上樓了。
......
翌日大早。
我醒來之后,感覺整個古玩鋪冷冷清清的,下樓只見到了小瑤,其他人皆不在。
小瑤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
“天還未亮,道長就帶著三哥和藍姐姐離開了。”
“丁哥說再待下去控制不了體重,昨晚也走了。”
我悵然若失,胸臆不知如何言述。
直到若干年之后,我在晚陽下看書之時,讀到了一段話:真正的離別,沒有長亭古道,也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只是在一個和往常一樣的清晨,有人留在昨天了。
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