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靜靜站在原地,表情淡漠地看著在場眾人,最終緩緩道:“慷慨激昂,是很振奮人心,但…這從不證明對與錯。”
“在人生的道路上,尤其是關(guān)鍵時刻,選錯就意味著死。”
“你們總念著唐禹,說他寬厚、仁愛。”
“我并不否認這一點,我甚至敬佩他。”
“但基于事實來說,他得到了什么?他有什么?”
桓溫的聲音很平靜,仿佛每一句話都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
他早已想好了說辭:“以唐禹的聰明才智,以他的軍事水平和治理水平,他早該是一國之官魁、朝廷之頂梁,位極人臣,呼風喚雨。”
“可正因為他的個性太過寬仁,才導(dǎo)致他這些年坎坎坷坷、起起伏伏,始終沒有大跨度的進步。”
“區(qū)區(qū)一個廣漢郡,占地不到川蜀一成,人口僅僅數(shù)萬,說他是割據(jù)勢力,都算給他添彩了。”
“跟著這樣的人,能有前途嗎?”
說到這里,他搖頭嘆息道:“他能給你們寬仁,卻給不了你們出路,甚至他自己都快沒出路了。”
“你們現(xiàn)在倒是慷慨激昂了,一個比一個像人,到時候陛下大軍壓境,你們走投無路之時,卻悔之晚矣。”
桓溫看著在場眾人,聲音平靜:“我會在下邳待兩天,給你們改變主意的機會。”
“兩天之內(nèi)看不到你們改變主意,我就離開。”
“到時候,彭城郡、廣陵郡和汝陰郡三方大軍共一萬兩千人,全部壓過來,就沒有你們談判的空間了。”
“你們,想想清楚吧。”
謝秋瞳冷笑道:“說完了?說完了就滾吧,記得帶上你兩個護衛(wèi)的尸體。”
“別磨嘰,別逗留,早點回你的大營,否則我改變主意想殺你,你也悔之已晚。”
桓溫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走出了大門。
他使了個眼色,其他護衛(wèi)這才敢上前來,抱起同伴的尸體,滿臉憋屈。
桓溫心中也是憋屈,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盯著謝秋瞳。
他不禁問道:“為什么你總是看不起我!分明你已經(jīng)落魄成這般模樣了!”
謝秋瞳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來到他的跟前,瞇眼冷笑道:“我就是看不起你!你也不配讓我看得起!因為你只是一條狗!狗再聰明!再討主人喜歡!那也只是一條狗!明白嗎?”
桓溫臉色慘白,咬牙到:“你憑什么這么說!”
謝秋瞳譏諷道:“唐禹,無論走到哪里都為民造福,心中考慮的是天下蒼生,是萬民黎庶。”
“我謝秋瞳不如他,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聽命于誰、要當誰的臣子。”
“冉閔更是直接殺了石虎,成了一國之主。”
“苻堅年齡比你還小兩歲,做狗嗎?他親手殺了劉曜,也成了皇帝。”
“慕容垂為了族人和國家的利益,立了天大的功勞,卻甘愿遭受屈辱,待在牢里。”
“這個時代,各國混戰(zhàn),群雄并起,哪個英雄甘心屈居人下?哪個強者不想開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
“為了民族,為了百姓,為了這個混亂的時代能多一個選擇。”
“而你呢,處心積慮算計,只為了那點權(quán)柄,只為了官職、俸祿、爵位…”
“呵…你心中沒有百姓,否則你會容忍庾亮在建康城外殺難民?”
“你心中甚至沒有家人,否則你的家人在龍亢被軟禁,你怎么沒想辦法救?”
“你沒有大義,沒有雄心壯志,沒有任何格局,只有那滿心的算計。”
說到這里,謝秋瞳不屑道:“你這樣的人,誰看得起?”
“你權(quán)柄再大、再受寵又如何?懼爾者眾,敬爾者無。”
她呸了一聲,厭惡道:“滾吧!司馬紹的狗!這次你任務(wù)失敗了!他不會給你骨頭!”
桓溫被罵的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卻反駁不出一句來,最終轉(zhuǎn)頭就走了。
錢鳳看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最終說道:“放虎歸山,不是好的選擇,該心狠點殺了他,砍了司馬紹的左膀右臂。”
謝秋瞳不禁笑了:“他是司馬紹的左膀右臂,卻也是司馬紹的枷鎖。”
“別以為他這種人很忠誠,他不擇手段的。”
錢鳳想了想,才點頭道:“謝公,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桓溫這次回去稟告司馬紹,大軍壓境,我們沒有還手的能力啊。”
謝秋瞳道:“怎么辦?你和祖約負責把下邊的人團結(jié)好,隨時準備戰(zhàn)斗。”
“晉國即將迎來最精彩的時代,群雄并起,群星璀璨,鹿死誰手,就看本事了。”
錢鳳撓了撓頭,干笑道:“我…我聽不太懂啊謝公,我的意思是,我推算不出來什么群雄并起…要不您…給點提示?”
謝秋瞳瞥了他一眼,緩緩道:“看你剛剛對唐禹還算尊敬,我也就不跟你賣關(guān)子。”
“你認為,我為什么可以帶著兩千大軍,來到徐州?”
“我想走就能走嗎?”
錢鳳聞言,頓時臉色大變,眼睛也逐漸亮了起來。
而此刻,已經(jīng)回到自己營區(qū)的桓溫,臉色依舊蒼白。
他看了一眼身后,咬牙道:“立刻走!立刻回建康!”
侍衛(wèi)低聲道:“將軍,不用等他們改變主意了嗎?”
“等個屁啊!”
桓溫直接怒吼出聲,饒是他休養(yǎng)一直很好,此刻都有些繃不住了。
“謝秋瞳都跑到徐州來了!還等什么!出天大的事了!”
她怎么能出現(xiàn)在徐州!
戴淵竟然放她走!
戴淵要干什么?謝安要干什么?
這群亂臣賊子!難道真要亡了晉國的天下不成!
不對…不對…
謝秋瞳就算把祖約、錢鳳搭進來,也不可能說得動謝安和戴淵…
王劭!還有王劭!他也參與了!
完了!整個淮河以北全部亂了!
想到這里,桓溫臉上滿是汗水,他喃喃道:“怪不得謝秋瞳說群雄并起…”
“她、戴淵、謝安、王劭,要開啟晉國內(nèi)部的大混戰(zhàn)啊。”
“得立刻應(yīng)對,不然…一切就來不及了。”
“還好,還好南方是穩(wěn)的,南方是穩(wěn)的。”
桓溫再也不敢逗留,上了馬車就走,直接趕回建康。
而此刻,遠在廣漢郡的唐禹,正在書房里沉思著。
他面前的紙上,赫然寫著一些名字:“戴淵、謝安、祖約、錢鳳、王劭、桓溫、司馬紹、庾亮…”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來,提筆又寫出兩個名字:“李琀、劉裕。”
唐禹不禁笑道:“這兩個名字,可不好猜啊,司馬紹…你打算怎么應(yīng)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