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聲巨響突然從內院傳來,驚破了黑暗的天地。
王徽突然捂住肚子,道:“我肚子好疼我,小蓮幫我待客,我先去睡了。”
她轉頭跑了。
小蓮急忙道:“我答應過公子要貼身保護王姐姐的,我跟你一起去。”
歲歲一把拉住小荷,鄭重道:“走!快走!再不走就危險了!”
小荷疑惑道:“什么走?來客人了,我要幫公子照顧人呢。”
歲歲急道:“現在他自身難保啊!”
小荷搖頭道:“我才不走呢,我不能讓公子自己端茶倒水,我要伺候公子。”
歲歲無奈道:“小荷姐姐,你沒發現她們要鬧起來了么?”
小荷道:“那與我何干…我只是公子的侍女,公子需要,我就會一直在。”
“我去泡茶去了,才不管你呢。”
說完話,她固執地進了正廳,端著茶壺茶杯,朝內院走去。
歲歲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跟著小荷一起干活。
而此刻,內院臥房之中,唐禹張開嘴,尷尬道:“師、師父…你怎么…來…了?”
梵星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咬牙道:“滾出去!逆徒!老娘跟你沒完!”
雖然是前任,但被綠成這樣,梵星眸心頭只有無盡的苦澀。
唐禹道:“我…我就在門口。”
他給祝月曦使了使眼色,表示自己沒有逃。
祝月曦不在乎。
她只是靜靜穿著衣服,淡淡道:“無故打攪別人的好事,你也配做長輩。”
梵星眸攥著拳頭道:“你好意思說我?你是師叔啊,你怎么能和自己的小師侄做這種事?你要臉嗎?”
祝月曦道:“不是你讓我走出去嗎?不是你讓我找個愛慕的人好好生活嗎?”
“呵,我現在找了這么好一個男人,你又不樂意了?”
“還是說…我可以找任何人,但唯獨不能是他啊?”
說到這里,祝月曦瞇眼道:“因為…我找了他,你覺得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了,是嗎?”
梵星眸當即道:“別給自己貼金了,我早已不愛你了。”
祝月曦道:“我說過…你是愛我嗎?萬一是另外一個人呢。”
梵星眸臉色頓時變了,退后兩步,冷冷道:“自己做這種恬不知恥的事被我撞見了,便打算潑我臟水。”
祝月曦道:“你覺得是臟水,可我享受得很,說句不客氣的話…跟他在一起,確確實實比跟你在一起幾年還快活。”
“女人和女人,永遠得不到那樣的滋味。”
梵星眸仰起了頭,深深吸了口氣,道:“故意的,你故意氣我而已,可惜我根本不在乎。”
“我早就和你分開了,你找了男人,我反而解脫了。”
“只是你找我徒弟,讓我覺得吃了虧罷了,畢竟你都四十歲的人了,你根本配不上他。”
這句話讓祝月曦臉色發白。
她攥緊了拳頭,咬牙道:“徒弟?師父?你算什么師父?你配嗎?”
“你教過她武功?還是教過她讀書識字做事做人?”
“你什么都沒為他做過!你在他心中…只是喜兒的師父,而不是他的師父。”
“他重視喜兒,因而捧著你罷了。”
說到這里,祝月曦冷笑道:“你看,他對所有人都好色,唯獨對你沒感覺。”
“他對所有人都很親近,會說話,會談心,會講關于世界、關于理想的豪言壯語。”
“但唯獨對你,他只夸你,只捧你,把你當成一個…長輩哄著。”
“而你,還整天樂呵呵的,以為自己多重要。”
這句話幾乎讓梵星眸破防了。
她直接吼道:“唐禹!滾進來!”
門外的唐禹早就汗流浹背了,但此刻聽到呼喚,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師…父…”
唐禹尷尬喊了一聲。
梵星眸咬牙道:“說!她說的是實話嗎?你是故意把我當長輩哄著?”
唐禹苦笑道:“師父,曦兒那是在說氣話呢,在我的心中,師父非但是長輩,還是朋友、知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燃盡了,他真是燃盡了,用言語哄師父的同時,還給了師叔一個親昵的稱謂。
所以…
祝月曦正要看唐禹會不會直接不站在自己這邊呢,聽到“曦兒”這個稱呼,一瞬間就忘記了其他,羞惱道:“誰讓你這么喊的,真難為情。”
梵星眸都忍不住鼓掌了:“好好好!你是真的會哄人!跟我說話的時候都能照顧好別人的感受呢!”
“唐禹,我問你,在你心目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師父對不對?”
“祝月曦說我什么都沒教你,你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吧?”
唐禹面色變得嚴肅,沉聲道:“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
“師父未曾傳道授業,卻常為弟子解惑,何以不算合格的師父?”
梵星眸冷笑道:“我為你解惑了?呵,笑話!”
唐禹道:“師父出身雖然高貴,卻從小不受重視,兄弟姊妹及長輩對師父皆有頗多欺凌。”
“師父也曾受困于感情,但看清之后,迅速割離,孤身一人南下,學得制霸天下之高深武功,一舉創立名震江湖的極樂宮…”
“其堅韌,其意志,其忍辱負重之心態,其百折不撓之精神,無一不感化著弟子。”
說到這里,唐禹嘆了口氣,感慨道:“幾年來,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在此前幾乎毀于一旦。”
“人們都說唐禹是天才,人們也都恨唐禹入骨。”
“我怎么甘心就這么倒下。”
“如今…我力挽狂瀾、絕處逢生,終于又讓廣漢郡重新走上繁榮的道路,也正是受到了師父的啟發。”
他一把拉住梵星眸的手,看著她如星辰大海一般的眼睛,輕輕道:“師父,這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很多時候,我孤身一人要與他們算計,心中疲倦又無助。”
“但…我心中一直念著師父,給你寫信,關心你的身體…”
“可你…師父你何曾關心過弟子?”
最后一句話,讓梵星眸噎住了。
唐禹笑著,臉上卻有淡淡的落寞:“我知道我要做的事很艱難,司馬紹、桓溫、冉閔、苻堅、王猛、劉裕、謝安…天下最聰明的那一批人聯合起來,想要整垮我,想要把我滅了。”
“我被他們害得很慘…”
“師父,那個時候…你可曾在乎,你的徒弟在被人欺負?”
梵星眸一下子結巴了起來,喃喃道:“我…我…我不知道…我…”
唐禹又道:“就在之前,我被幾千人追殺,一路浴血奮戰,從建康逃到廣陵,身上挨了不知道多少刀。”
“師父,那個時候你在哪里?”
“我逃往譙郡,路上卻又碰到了那個泰山雄碑,他一路追殺我,打斷我手臂跟肋骨,欺負我沒有高手保護。”
“師父,你在雪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的徒弟這很長一段時間來,被人家欺負成什么樣。”
“你只知道責怪我,質問我,反復求證我是否關心你。”
“可是師父…你現在知道了,弟子很關心你。”
“但你關心我嗎?”
“我忙得睡覺都是奢侈,我愁得大把大把掉頭發,師父你在乎嗎?”
說到這里,唐禹低下頭,聲音失落:“你不在乎我,你也不會覺得我難、我苦、我累,你只會在深夜跑到我身邊來,讓我滾出我的房間。”
“但很可笑的是,說了這么多,我還是很心疼你風塵仆仆過來,有沒有累,有沒有餓。”
他嘆息著,搖著頭,緩步走了出去。
走出房間那一刻,唐禹大口呼吸著,臉上瘋狂冒汗。
他急忙擦了擦汗水,喃喃道:“應該蒙混過關了…媽耶…嚇死個人…”
而房間里,卻安靜得可怕。
祝月曦的聲音很平靜:“我帶了三十多個核心弟子過來幫他,在晉國的時候,他幾乎死了,你知道么?”
“正如唐禹所說,你不在乎他,但他依舊在乎你。”
“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了,只有最后一句,梵星眸,你覺得你是一個合格的師父嗎?”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燭光搖曳著,照得到處都是陰影。
梵星眸咬著牙,身體微微顫抖著,回想起剛才唐禹的話,心如針刺、如刀割,鼻頭發酸,連呼吸都不順暢。
她心中哪里還有氣,有的只是百感交集,只是瘋狂自責。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情,她只能哽咽道:“孫石!追殺我徒弟!老娘跟你不死不休!”